沈兮走走停停,忽而觉得花灯密集了些,抬头一看,正是容府府门外的那条街。
此处人流稀少,大多是容家的小姐和下人,随行的见了误入的沈兮,扫了两眼后悄然离开,没过多久,孩子们便几乎都回了府里。
“你瞧你,洪水猛兽一样,给人家都吓跑了,这下好了。”白长庚调笑道,但他眼里都是漫不经心,容氏认得出亲王纹样,避而不见不过是不想和沈兮有丝毫关系而已。
沈兮不置可否,只指着一盏小巧的、红底平安纹、底下缀着宝石流苏的无骨灯道:“这灯能不能买?我在府里的时候就记得容澈过于勤俭,见了喜欢的也舍不得买,正好过了蓟州就能回去,不如给他带个灯玩玩。”
灯架的后面,有人的耳尖动了动,几息之后,便有个年轻女子大大方方的过来道:“这位小姐眼光极好,这盏无骨灯是这批花灯里最好的,但要是您要想要,给上二两银子便是。”
沈兮侧头看了她一眼,先不提这无骨灯的绣线绣工,单那宝石流苏,就值二两银。
“小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权当交个朋友罢。”那女子扬眉一笑,与容澈有三分像。
沈兮伸手掏了一两金子出来:“交个朋友?”
沈国一两金约可换十两银子,但是几百年前有了交子银票,一时之间一两金可换十五两银。
而如今蓟州税率过高,可交易的物资匮乏,如此一来,一两金,十三两银。
跟零贰叁的估价相差无几。
钱货无差,随手一甩,这便是见不上容家的意思。
那女子的脸色立刻变了,约莫是活这么大没见过不给她们脸的人。
见对方怔在原地,沈兮便将金子撂在她手上,抬手将看中的无骨灯取了下来。
容家,野心过盛算一个,与容澈的恩怨也算一个,就凭这两条,它就活不到以后。
沈兮只等着回去跟容澈商量,然后定好容家的死法罢了。
如今的她,想杀谁都杀得。
白长庚拧眉,他是不喜欢节外生枝的,不过在蓟州,容家与魏九野算是分庭抗衡,倒也不碍事,于是他没有拦,不声不响的跟着沈兮回到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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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蓟州军军官被杀一事沸沸扬扬,一夜之间,数十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贝宛挨个翻开盖尸布,翻开一个便仰头闭目,颤颤巍巍的翻到最后一个,她伸腿就往地上倒。
“数十名将士一夜暴毙,此事……真是格外蹊跷,贝大人有什么猜测吗?”沈兮坐在主位,脸色严肃,好像下令杀了那些人的不是她一样。
贝宛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人会对自己人下手,但死了这些人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敷衍走燕王,那她们对蓟州军做的事就极有可能暴露。
贝宛当机立断,收了支撑的力气,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随后赶来的知州府府医说贝宛是血气上涌,惊惧昏厥,得静养。
沈兮无所谓,贝宛倒了,蓟州转运使没倒,她接着祸害蓟州转运使就是。
知州府先被沈兮的人包围,半个时辰后便又被蓟州军给包围,醒过来的贝宛抓住底下人的手腕,再三确认围住知州府的就是蓟州军后,险些撒手人寰。
燕王根本是早就知道了!
贝宛想过来了,但是跟沈兮对账的转运使对此一无所知,甚至打算留她用午膳。
沈兮随手抽出一张宣纸,一边翻看军饷册子,一边记下交接人的姓名。
蓟州转运使惴惴不安的看着沈兮亲自记人名,右眼皮子跳的她心慌。
不知过去了多久,沈兮啪一声合上册子道:“不错。”
蓟州转运使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她把挂上来的笑容调好角度,就被沈兮的一句“抓起来”彻底裱在了脸上。
沈兮从领域里掏出奏折,把魏九野的罪行系统的写了下来,连带着军饷册子、军械修缮册子的原件和有问题的地方抄录,一块交给了一个隋氏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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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长庚带着几个手下压住了几个“漏网之鱼”,在沈兮的带领下进入了真正的“蓟州军营”,与路穹朗接头。
这里的士兵普遍面色发黄枯槁,其中几个被人扶着的,更是恍若枯骨。
她们呆滞无神的眼睛在白长庚带着人进来后重获生机,几百双如饿狼般发绿的眼眸,死死的钉在那些被押住的军官身上。
路穹朗站在前方,与沈兮对视后,让开了道路。
“真让我们杀了她们?”沙哑的嗓音充满了质疑。
沈兮点点头。
“你想要什么?”
沈兮挑眉,直说:“我要你们听命于我。”
那些士兵有部分将目光分给了沈兮。
“当然,给你们杀了这些走狗不过是报酬之一,只要你们答应听命于我,我也会让你们像燕州军一样吃饱饭,逢年过节能看看自己的亲眷。”
路穹朗点点头附和道:“殿下杀了那些人,收留了我作仆从,这一路走来,她的确是说到做到。”
沈兮将几个捆好了的扔在地上,又从领域掏出了一些匕首递过去:“诸位请便。”
几个被捆起来的,就像被扔进虎口的鸡鸭一样拼命挣扎,直到沈兮的衣角彻底消失。
飞溅起来的鲜红,最后化作早春的鲜艳红梅,插在了沈兮眼前的花瓶里。
“那些粮食都一个不少的发下去了?”白长庚低声询问。
沈兮揪下一朵红梅:“差不多,但是有些士兵太久没怎么进食,所以我叫她们分两碗吃了。”
白长庚叹了口气:“不错,不过各州兵权就这么简单的到了你手上,我倒还有些恍惚。”
“那先生就先睡会儿,我去露个面给路穹朗搭个手去了。”沈兮起身告别。
营地里炊烟袅袅,有许多大锅在熬着粥,士兵们都在安安静静的排队,只有在领到粥的士兵身上才能看出来她们对食物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