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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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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早有准备,也知道这是权宜之计,但心中还是难过又失落。

没有女子不期盼过自己的婚事。

过去她常常幻想,自己出嫁那日会穿婚服,盖盖头,再由夫君亲手揭开。

可如今观澜哥去了,她不可能穿婚服,也没有婚宴,有的只是冷冰冰的一张纸。

她与他阴阳两隔,再无可能,这张纸将是他们最后的牵绊。

眼泪低落白纸黑字的婚书,洇湿成一团深色。

祝无执垂眸看着温幸妤,见她看婚书,看着看着忽然就落泪了,有些不解。

“哭什么?”

温幸妤被打断了思绪,她用手背抹掉眼泪,轻轻摇头,声音有发闷:“没什么。”

说完,她把婚书递了回去,几乎是塞进祝无执手心,留下一句“我先进屋了”,便进屋关上了门。

祝无执站在屋门前,感觉莫名其妙的。

他垂眸看着婚书,目光落在她泪水洇湿的地方,忽然明白过来。

啧了一声,他抬眼看向灯火昏黄的窗户,将婚书揣回怀里,起身回了堂屋。

确实挺可怜的。

大不了等他大仇得报,就替她抹去成过一次婚的痕迹,再帮她重新寻个好夫婿。

*

婚书办好没几天,就有白水县的衙役来了胡杨村,身后跟着得意洋洋的刘禄。

祝无执拿出婚书解决危机,反将一军,刘禄被依律进行扣押,并且赔偿了些银子。

温幸妤没想到解决的这么快。

当时来的衙役认出祝无执不是陆观澜,她登时被吓到,没曾想却被祝无执三言两语,用京城开的凭由做筏子,唬住了衙役,让对方误以为他们背后有人,从而轻而易举化解危机。

只是刘禄的爹娘却记恨上二人,在院门外叫骂了好几天,后面有天突然就不来了。

温幸妤从邻居那听说,是那对老夫妻齐齐摔断了腿,估摸着几个月都出不了门。

她当时没忍住笑了,难得心中畅快,觉得老天也是有眼的。

*

九月底,天气愈发冷,祝无执突然说要去朝邑县的县学,约莫七八天才能回家一趟。

温幸妤觉得有些突然,又觉得理所应当。

毕竟祝无执不是真的陆观澜,他不可能重新科考,想必会用最快的办法,重回京城复仇。

只是二人相处久了,哪怕平日里交流不多,人一走,也难免觉得空落落的。尤其是一入夜,她几乎睡不踏实,害怕会有地痞无赖翻进院子。

看着窗外逐渐枯败的桂花树,温幸妤叹了口气,重新缝制起香囊。

她约了隔壁刘婶子,明日乘牛车去镇上卖香囊,顺带置办些米面。

第二天一早,温幸妤搭车去了镇上,除了置办米面外,她还打算买些布匹做冬衣。

同州的天气不同于汴京,又干又冷,风一吹好似刀子一样,弄不好就要染风寒。

前段时间她给祝无执还那袋银子,对方却冷着脸不接,她也不敢再推脱,暂且收下。

但若是让她花那些银子,心里还是觉得不得劲。

于是想着不如置办些布匹,给祝无执做几件衣裳。

镇上的布匹铺子比不得京城,花样少,料子也都是些普通的。

温幸妤打量着柜子上的各色布匹,抬手摸了摸,回忆着定国公府时祝无执的穿衣喜好。

愣了片刻,铺子老板以为她在犹豫,于是笑着上前招呼,热心介绍起来。

“姑娘打算给谁做衣裳?是家中长辈,还是弟妹?”

“或者说是你家男人?”

温幸妤被最后一句话问得脸皮发热,她收回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最后只含糊道:“是给家中同辈做。”

老板听着她模糊不明的回答,只当眼前的姑娘是面皮薄的新妇。

温幸妤顶着老板揶揄的目光,最终按照记忆,挑了一匹月白云纹锦缎,和一匹绛紫提花棉布。

付完钱出来,她呼出一口气,朝约定的街口走去。

即将入冬,街道上风呼呼吹,温幸妤手里的东西太多,手指冻得有些发红。

路过一处巷口时,忽然冲出个蓬头垢面的孩子,她匆匆闪躲,却还是被撞到,手中的布掉在地上,沾了些灰尘。

她把布拾起来,抱在怀里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有些心疼。

这些布匹可不便宜,抵得上她卖几十个香囊的钱了。

叹了口气,正准备抬步继续走,身后的衣摆忽然被拽住了。

她回过头,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站在她身后,脏兮兮的脸上看不清神色,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姐姐,你钱袋掉了。”

温幸妤一愣,看向他手中青底绣荷花的钱袋子。

她摸了摸腰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钱袋掉了。

蓦然想起方才撞她的孩子,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遇到扒手了。

“谢谢你啊。”

她接过钱袋,弯了弯眼睛,笑容和煦温柔。

那乞丐少年摇了摇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温幸妤看着少年冻到皲裂的手足,莫名想到了幼时父母双亡,流落街头的自己。

她有些心软,从钱袋里摸出两块碎银子,柔声道:“去买些吃的吧。”

少年没找到眼前这个看着清贫的女子,居然这么大手笔。

可这些银子,他不能收。

他没有能力保住它。

镇上还有很多年纪大的乞丐,最喜欢抢他们这些年纪不大孩子的东西。

他后退半步,没有收。

温幸妤笑了笑,温声道:“拿着吧,找个地方,学些手艺,不要再做坑蒙拐骗的事情了。”

少年猛地抬头,视线撞上女人温柔的杏眼,顿时羞愧起来。

原来…她看出来了。

小镇子上乞讨困难,他和几个伙伴也不愿意抢钱,只好选择这样的方式——瞅准面善的路人,年纪小的去摸钱袋,摸到了,再由他还回去,装作是捡到的样子。

一般情况下,他站着不动,这路人碍于面子也罢,善心也罢,都会给他一点报酬。

哪怕偶尔遇到脾气不好的辱骂他,也没有关系。毕竟这样来钱的速度,要比乞讨快很多。

他抿着唇,想要开口道歉,那女人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明媚的天光下,女人的身影仿佛被镀了一层金光。

他低下头,面前正放着方才那个荷包。捡起来打开,里头静静躺着两块碎银子,足足有三两。

三两银子,够普通百姓几个月的吃穿用度了。

他从小在乞丐窝长大,见过善人,却未见过善良到如此地步的。

她明明…看起来并不宽裕。

少年捏着荷包的手渐渐收紧,直到伙伴在巷子里低声呼唤,他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女人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

手艺吗……他会去学的。

温幸妤和刘婶子汇合后,二人乘牛车回村。

她不知道,方才那一切,被人尽收眼底。

街道边的茶楼上,祝无执临窗而立。

今日来镇上办事,没想到竟碰到了温幸妤,还看了这么一出戏。

他目光遥遥落在温幸妤离开的地方,俄而嗤笑一声。

倒是一如既往的烂好心。

他睨着街道,冷白如玉的指节在窗沿轻叩,神色晦暗不明。

本打算把温幸妤丢村里不管,好方便他谋划做事,但现在他却改主意了,决定今晚回胡杨村一趟。

因为方才他看到她怀里抱着布匹。

如果没看错,那花色显然是男人用的。

他不免猜测起来,她是要给谁做衣裳。

是村里某个得了她青眼的男人,亦或者……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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