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承认,但有时不得不感慨确实“物以类聚”,我和顾还、莫寥从某个角度而言是同类,我们被亲人过去的死亡困在了当下,因此迫切地寻找逃离到未来的出口,我对父亲的死心有不甘、怨恨难平,无法接受父亲抱憾死去,我真正想要拯救的其实是我自己。
买好票,我把截图发给顾还,顾还抱怨时间太早,我吓唬他要退票,他才闭嘴。
董局终于回了我的信息一个竖大拇指的系统表情,秉承着绝不让领导成为最后回复的原则,我回以一个抱拳的表情。
我七点就打车去动车站和顾还汇合,顾还非要帮我提行李,无法判断他的动机是出于愧疚还是关爱残疾人,不过顾还也属于轻装上阵型的,他的行李箱跟我的箱子差不多大,一个人提两个也不会很费劲,就把行李箱交给顾还提了。
四小时的车程,我上车就脑袋一歪准备睡觉,顾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个颈枕套我脖子上,我闭着眼睛任由顾还伺候,跟老大爷说梦话似的嘟囔:
“你没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吗?”
“有啊。”
“那你不去做你的事情,跟着我来雍城干嘛。”
“跟着你来雍城就是我要做的事情啊。”
“……跟你说不通。”
但这一路我只是大脑晕晕乎乎的,没有彻底入眠,而身边的顾还则在安静地阅读纸质书,这年头除了学生估计很少有人还在读纸质书了,我伸手过去翻过封面看了眼书名——《鬼谷子》,无语地骂他:
“装逼。”
顾还虚心接受:
“我怕路上无聊随手拿的一本,果然看不懂。”
“一开始别买不就好了。”
“路边书摊买的,十块钱三本就随手拿了几本。”
我颇为感慨:
“十块钱三本?这年头知识这么廉价了吗?”
“盗版书,错别字多得我眼睛疼。”
“对了,等下出车站,雍城那边会派人接我,我们先分开走,等安顿好了我再联系你。”
“嗯,我等你。”
顾还嘴上说看不懂,其实读得很认真,还翻了一页,好吧我错怪他了,他只是谦虚。
抵达雍城西站已经十二点了,一下车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蒸出一身汗,感觉自己像颗刚出笼的、热气腾腾的包子。
我和这个叫苏俊丞的人联系,他说他在C口等我,他穿蓝衬衫戴黑墨镜,应该挺好认。
我提着箱子到C出口,确实人群之中有个穿蓝衬衫戴黑墨镜的挺拔小伙,嚯,真潮。
我拉着行李走到他面前礼貌地询问:
“你好,请问是苏俊丞吗?”
他的墨镜片不是很黑,因此我能清楚地看见他墨镜片后打量中带着困惑的眼神:
“是,你是?”
“忠安警局来的,我是林双全。”
“你?!呃、您?是林队?”
苏俊丞食指勾住墨镜鼻梁架往下扯到鼻尖,好彻彻底底看清我的脸,我只好把身份证掏出来给他看,苏俊丞看完立刻殷勤地接过我的行李往后备箱塞:
“林队好,欢迎您来雍城!您午饭吃了没?我带您吃顿饭再去放行李?”
现在都不让个人公务接待报销了,我怎么能让小年轻自己掏钱,连连拒绝:
“不用不用,我车上就吃完了,先带我去放行李吧。”
苏俊丞载我到一家有些、呃,复古的宾馆,名字叫牡丹宾馆,他给我指路,这条街往前走到那个路口右拐就是我们警局,路程全长五百米,其他的市来出差的同志也都住这间宾馆。
我的房间在212,二楼,这宾馆看外观很不起眼,感觉一晚价位不超过一百五,没想到除了家具老旧了些,房间还挺宽敞,我对住宿环境要求极低,属于是能睡就行,所以我对这个环境还挺满意。
把我安顿完后苏俊丞就走了,又要赶着去接下来一个来的人,这大中午的,也是不容易。
身上的汗已经被冷气吹干了,只是那种恶心的黏腻感一直挥之不去,我打算冲个澡,听到有人在敲门,我偷偷把门开了条二指宽的缝,隐约看到一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站在门外,他长得很矮,估计就四五岁,脸色发青,眼睛又黑又大,我没多想就把门打开:
“小朋友怎么啦……”
小男孩瞬间消失,我探头出去看,整条走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