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顶男要了莫寥的身份证,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204,不过电梯坏了,你们两个大男人,应该能提得动行李吧?”
莫寥收回身份证,闷不吭声地上楼。
明明我的行李很少,莫寥还硬要帮我扛,我真的不需要被这么过分的关照:
“我又不是截瘫,这点东西我自己提得动。”
然后和莫寥推搡一阵,两人满头大汗地提着行李上楼。
之前兴隆宾馆很多房间在装修不开放使用,如今装修完毕,仍保留着90年代白墙蓝窗的复古风格,一下子就勾起我童年时模糊的记忆。
平合小得就连时间都只能侧身而过,因此在这种小县城里是很难真实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啊,好热,全身每个毛孔都在流水,明明才二楼,行李顶多二十来斤,我却快没了半条命,可能是太久没有运动的缘故。莫寥的体恤也全部湿透,紧紧黏着他的后背,透出脊椎上隐约可见的黑色刺青——看得我更热了,掏出仪器探测房间内的摄像头。
“你赶紧去洗洗吧,又是雨又是汗的。”
我催促莫寥,他却勾着副手铐向我走来,我赶紧双手藏到背后,背靠墙壁,警觉地质问道:
“你又想干嘛?”
“或者你跟我进浴室待着,二选一。”
“你不觉得难为情?”
“我有的你也有,有什么好难为情?”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
我都要三十岁的人了被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屁孩管教,我爸当年都没这么管过我。我深吸一口气,摆出和蔼的笑容: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想不开到大中午跑去二平河,这种天气就算是鬼也会中暑的。”
莫寥看了眼手表:
“午时是一天中的至阴时刻。”
这就是所谓“大白天见鬼”的理论来源?
“我真不会跑,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信任总得有吧?说了不会就是不会,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大概是看在我态度诚恳的份上,莫寥总算肯放我一马。我殷勤地把浴室里扫了个遍,确定没有摄像头后,毕恭毕敬地对莫寥做了个请的姿势,干爹,请沐浴更衣。
确认房间内没有隐藏摄像头后,我坐到空调下吹风,给莫宁发信息报平安,犹豫要不要把山鬼拦路的遭遇告诉她,莫寥跟我一样都是报喜不报忧的类型,估计不会愿意让莫宁知道有意外事件发生。
我在聊天框里反反复复打字删除,最后还是没发出去,倏地后背阵阵发凉——我猛然转身,头上盖着毛巾的莫寥站在我身后,毫不避讳地盯着我的手机屏幕看我和莫宁的聊天记录,不是,这小子怎么这么没边界感?
“你洗好啦?”我放下手机,“那轮到我了。”
我赶紧躲进浴室里,生怕莫寥又要盘问我和莫宁的关系,我是万万不敢对莫宁有任何非分之想,有莫寥这种神棍小舅子在,咒死几个姐夫不在话下。
等我冲完澡出来,莫寥抓着我的手机朝我晃了晃:
“顾还的电话。”
由于腿伤,我跑起来像只一摇一摆的鸭子,跑到莫寥面前夺过手机:
“他说什么了?”通话已经结束了,我很担心莫寥听了些什么,也担心他说了什么,“你说什么了?”
“我不确定是不是他,那人用了变声器,说我们已经被监视了。”
变声器?和凌晨打电话给我的是同一个人?为什么顾还的手机号码会落到这个人手上?又或者他是顾还的同伙?
“你一离开忠安警局,不只是顾成峰,暗处的所有眼睛都投射在你身上,太多人想置你于死地。”
“现在是法治社会、科技时代,到处都是天眼和定位,我是警察,谁敢明目张胆地对我下手?他们想杀我,正是因为他们就像忌惮我父亲那样忌惮我,”我注视着莫寥的眼睛,悄声道,“其实我这次回来找小顾,是因为小顾母亲林如燕是福贵园的资方之一,她的死肯定和福贵园建设有关,只要搞清楚林如燕的死因,肯定会有我想要的线索。”
莫寥蹙眉:
“为什么不提早就告诉我?”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我徒长莫寥十岁,怎么着也是他的长辈,“这些事情与你无关,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读书,你年轻优秀,前途无量,人生才刚开始。”
“林双全,你就是太善良,只想着为他人付出一切牺牲自己,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莫寥微微低头,同我的目光平视,“你怎么敢笃定,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