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寥发动引擎,轻飘飘地丢来一句:
“你心里清楚。”
难不成莫寥连我想丢下他独自回平合都算到了?我打了个寒噤,决定装傻到底,我见识过莫寥冷酷无情的一面,他可以眼都不眨地用椅子腿把人的手掌活活在钉上严刑逼供,可见是个狠人。
“能不能把手铐解了?我手痛。”
“……”
“真的很痛。”我装可怜。
“……”
“没骗你,都磨红了。”
莫寥踩下刹车,下车为我解开手铐,警告我别动歪脑筋,他还挺有做警察的天赋,我也只能打消把他甩掉的念头。
人长嘴就是用来说话的,我主动向他坦白:
“昨晚我又接到小顾的电话了,这次我听到对方的声音。”
莫寥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应该是他真实的声音,不是小顾,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是人是鬼,而且他马上就开了变声器,听不出是男是女,他让我一个人回去。”
“你这么听话?”
“他说我如果不一个人回去,我身边的人还会因为我而死。”
莫寥嗤之以鼻:
“你信?”
我不敢回答,莫寥有些无奈:
“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他自己也意识到没什么说服力,接着补充一句:
“我没那么弱。”
“我知道,只是我——”我很不习惯向他人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尤其是懦弱的一面,我只能掩耳盗铃,当作自己的痛苦并不存在,“很害怕,如果你……”
莫寥打断我:
“不要去想没有发生的事情,人的意愿是有力量的,是一股极其强大却容易被常人所忽视的能量,也就是常说的‘愿力’,例如神明的力量源于凡人的信仰,你坚信神明能拯救你,其实是你自己在救自己。”
“你年纪不大,懂得倒是挺多。”
“本来的事。”
莫寥轻轻地哼了一声,连接车内蓝牙播放他的歌单。还以为他会听《心经》、《大悲咒》之类的佛经,结果全是重金属摇滚,感觉有人拿锯子在锯我的脑神经。万万没想到莫寥的音乐品味竟然如此狂野,不过他还玩机车,好像也不是意外了。
由于我们比原定的时间提早出发,也会比原定的时间提早抵达。
我的老家平合县在山里,去平合要走一条很陡峭的盘山公路,甚至买快递都得送一个星期才能到。交通是制约一个地区的发展最重要的因素,因此这个偏僻落后的小县城里,野蛮生长着人性里最黑暗最蒙昧的恶。
莫寥开着车,这座城市会经历过一个漫长多雨的夏季,每年都是如此,今年也不例外。明明我特地看过天气预报挑选这天“黄道吉日”回平合,这会从哪飘来大坨大坨的乌云笼在头顶,天黑得像晚上。
我不免担心路况,夏季山体滑坡频发的元凶之一就是雨季,尤其是大暴雨天气。
雨来得很急,如落石重重砸落在挡风玻璃上,碎开铜钱大小的水花,我担心地问莫寥:
“要不先找个地方避雨吧?雨天走山路很危险的。”
“可以。”
莫寥继续往前开,雨越来越大,几乎是从天上泼下来。即使雨刷频率开到最大也无济于事,雨水在挡风玻璃上形成一层厚厚的水膜,我们浸没在水中,视野变得模糊不清。
出于安全考虑,莫寥只得靠边停车,等雨小了再继续前进。
本来山区就信号差,加上下雨天,我的手机信号栏完全空白,莫寥的手机也是一样的情况。
等了十来分钟,雨势毫无减弱的迹象,甚至,山里开始起雾了。这是最令人头疼的情况:只是单纯的下雨,雨停了便能重新上路;起雾后如果不出太阳,山中雾气将持续多时不散。
“你能不能不做个法,让雨停了?”
“不要。”
莫寥的回答是“不要”而不是“不会”,他还真有这本事?
雨终于变小了,然而雾气弥漫,导致我完全看不清前方路况。
迫不得已,莫寥打开远光灯,光线穿透浓雾射向前方,在弥天大雾之中,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
“前面!前面!有东西!”
我语无伦次地指向前方,莫寥默不作声地注视着那个模糊的轮廓。
从形状上来看似乎是个穿斗篷的高瘦人类,却比人类要高大得多,从距离判断,那东西实际上至少有两层楼那么高,直直地矗立在远方的路中央。
“山鬼,”莫寥处变不惊,“祂在警告我们,继续往前我们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