锖兔有些茫然地听著胡蝶香奈惠的尖叫声。
他从来没想过,在见过那么多幽灵之后,竟然有一天自己会加入他们的行列。
自己是怎么死的来著......喔对了,刚才有个平民来不及躲开,为了保护对方,他没能躲开上弦之二的攻击......
锖兔转动著视线,明明变成幽灵以后不该有僵硬的感觉,他却觉得自己的思绪像是掉进了黏稠的泥淖裡,挣扎著却爬不出来。
胡蝶香奈惠在他死了以后,努力地保护那个平民,却还是躲不过鬼的攻击——然后义勇来了。
再然后呢?
知道他死了以后,富冈义勇毫不犹豫地将原本该指向鬼的日轮刀朝著自己的脖子砍去,动作熟练得不得了,好像这个情景早就在他的脑中模拟过上百次。
......熟练、说起来,选拔结束后,要不是师父阻止了义勇,他是不是在以为自己死了的那时候,第一时间的想法就是自杀?
怎么会......该死的,为什么——明明过了这么多年,明明身边还有很多对他很好的人,为什么要这么轻易的就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是认真的。
自己现在可以做些什么?幽灵还能做到什么事情?怎么办、除了夈野以外还有谁能够见到幽灵?
——你没能听懂他的求救。
夈野似乎说过只见过那一次,之后就算蝶屋有幽灵从他的身边经过,对方也一点异状都没有出现。
——不只没听懂,还要求对方“不准再说了”,于是义勇学会了隐瞒......“要是我死在那裡就好了”什么的,明明是如此震耳欲聋的呼声,却跟对方说“再这么说的话就绝交。”让对方再也不敢试著求救。
义勇会变成幽灵吗?幽灵的执念都比较深,而且目前为止见过的全都是被鬼杀掉才变成幽灵的,自杀的话可以变成幽灵吗?
——自顾自地用友情来捆著对方,再自顾自地死掉,完全没有尽到朋友的责任,只不过是让自己好过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男子汉。
有什么事情是他能做的?有什么事情是他还能够挽救的?
——还自以为对他好,根本就不理解对方真正的意思,在对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转身离开。
锖兔想朝著那个双色羽织的身影靠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拉力困住身体,周遭的景色开始扭曲,他徒劳地向前伸手,试图向富冈义勇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
河水淙淙流过的声音响起,带走了某些东西。
回过神来时,锖兔眨了眨眼,才在吵得让人睡不著觉的鸟鸣声中回想起自己在哪裡。
富冈义勇站在他的身前一步的距离,原本是要带他去某个地方的,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
锖兔努力忽略掉诡异的既视感,虽然自己肯定忘了些什么,某些重要的记忆甚至在此刻像潮水一样不断地退去,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心中那股不知从何而起的心慌。
为什么......明明刚才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才对,他却总觉得自己忘记了某个很重要的东西,而富冈义勇明明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他却总有种伸手也碰不到他的感觉。
锖兔伸手想抓住富冈义勇的手腕,直到真正碰到了,才困惑于刚才那股“碰不到”的预感到底从何而来。
富冈义勇的手很凉,虽然锖兔自己的也是,明明都是运动量很大的剑士,这么冷的温度让锖兔下意识地想开口关心自家师弟的身体,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反倒是一直背对著他的富冈义勇似乎是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先一步开口回答了他没有说出口的问题。
“我没事......锖兔?”富冈义勇沙哑的声音和话中担心的情感让锖兔骤然回过神:“你......怎么哭了?”
“欸?”锖兔眨眨眼,伸手一抹,看著手上的水痕困惑地皱起眉头,又很快地克制著自己鬆开:“嗯......大概是进沙子了?”
富冈义勇皱起眉头,锖兔不合时宜地想到似乎有人曾经和他说过“总是这么皱著眉头的话很容易长皱纹”,于是他随手擦掉指尖的湿意,推著富冈义勇的肩膀向前走:“好啦好啦,你说的那个地方到底在哪裡?再不快点的话太阳都要下山了。”
“才不会。”
“......这只是个玩笑,你该不会是忘了要去干什么而拖延时间的吧?”锖兔故意地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现在时间还早,不过他是真的很好奇对方要带他去哪裡。
——接下来,富冈义勇会推开最近的那一道门。
既视感让他稍微晃了下神,而富冈义勇的声音又将他从自己的思绪裡拉出来。
“到了。”富冈义勇敲了敲门,转头向锖兔解释:“夈野能看见幽灵,对你应该有帮助。”
——他会被富冈义勇推进门内,面对超级生气的不死川实弥。
“欸、等等——你怎么知道......”
——碰。
快速关上的木门差点打中他的鼻子,锖兔只能摸摸自己的鼻子,转头面对恶狠狠地瞪著他的不死川实弥。
即使自己的脑子乱成一团,锖兔依然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以后,率先背起自家师弟突然扔给他的人际问题。
这种既视感......该不会是自己替义勇处理过太多尴尬场面而磨练出来的直觉吧?
锖兔抛开心中最后一丝不安的感觉,试图安抚不死川实弥的情绪。
“那个......下午好,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