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柏硬扛过那阵蛊惑人心的音乐,手心已经被她自己掐到血肉模糊了。她无所谓地在校服上随便蹭了蹭,如果被刘垚看见大概会大惊小怪让她赶紧包扎起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不知为什么她在游戏里的感觉要比刘垚轻微得多,只有把自己掐到这种程度才能让她感觉到足够让她保持清醒的痛感。
人潮擦过她的肩膀,前赴后继地涌向了花车游行的大街。
“不好,刘垚!”
耳边缺少了聒噪,她忽然意识到刘垚也被人流裹挟走了。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刻追了上去。
从理性选择的角度来说,她应该先权衡再行动,甚至这个思考都不需要她花多少精力和时间。
——比如她们现在不知道变成动物的人除了捕猎其他玩家还能有什么变回人的方法;
——比如刘垚即使变回人类,在有余柏和储楚的团队里他的贡献也不会比羊驼高;
——比如乔书亚说了要尽快脱离副本;
——比如储楚知道更多的情报,先救下储楚再去救刘垚成功的概率要大得多;
——比如刘垚是自己因为恐惧变成了羊驼,又自己被音乐感染走丢的,她不必为此负责……
她有太多的理由不去找此时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价值的刘垚,或许在她经历重开之前会这样毫不犹豫地转身向前,带着内疚,去做那些她认为更加重要的事情。
但她不愿意,余柏不愿意。
明明在进入游戏之前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却在不清楚她是谁的情况下迅速信任她,并以性命相托。
笨蛋,储楚也是笨蛋,两个都是笨蛋。
笨蛋大概是一种传染病,余柏自嘲地想,相处久了自己也变成了笨蛋。
这两个人她目前在这个世界的唯二的锚点,当她忘记所有、陷入虚无、被卷入混沌时,都能将她拖回来面对此时此境的牵绊。
而那些所谓的使命、所要走上的道路、那些被她遗忘又回想起来的记忆,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她无力分辨。只有他们,是自然地根植于‘余柏’之上的关系,是不会随着她的失忆而斩断的联系。
是她不能抛弃的伙伴,是她的朋友。
余柏朝着人与动物汇集的方向追去,也变成这股洋流里的一条小鱼,汇入花车游行必经的大路。
她的体型相对较小,灵活地在人群里穿梭。一边用目光搜寻着羊驼,一边留意路边的道具。
储楚说自己是花车巡游里的道具,她会变成什么样的道具?花车?演员?还是将人群拦在路两边的围栏?
怎么救?把她拔起来抱住就跑吗?人群这样密集跑不了几步就会被反应过来的‘演员’追上。
——储楚说过,工作人员不会在意玩家的死活,那么她需要对抗的只有副本里的‘怪’,大概率还是人形怪。
用手枪吗?人太多了,而且很快就会被发现自己的手枪里其实没有子弹。
里世界的花车游行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旋转木马、过山车还有激流勇进都是通过强烈的视觉刺激和死亡威胁让人感觉恐惧来达到捕猎的目的,很难想象花车游行该怎么让人感觉恐惧。
是花车碾压过人群吗?
还是花车变成坦克突然对着人群射击,逃得掉就存活,逃不掉就死掉?
……余柏摇摇头把后一种可能使劲从脑袋里甩出去,怎么她也像笨蛋一样不着边际地遐想?
余柏最后还是从人群里退了出来,在相对开阔一点的地方找了个高台站了上去。
站到高处的好处很多,比如视野开阔,方便她寻找刘垚和储楚,又比如标志鲜明,方便他们两个看见她。一旦花车出现了任何的异动她也能够第一时间发现,人群出现拥挤踩踏对她的影响也有限。
爬上高台后她一眼就看见了被夹在人群里的羊驼,正惊惶不定地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
可惜中间已经被隔离开,她要过去抓他还要绕一个大圈。余柏正盘算着时间是否足够,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道路两边的音响忽然播放起诡异的音乐,嘶嘶啦啦的电流声像是下一秒就要集体罢工。吊诡的是玩家开始欢呼、舞动,身体扭动着,头却齐刷刷地望着同一个方向。
视野的尽头,花车游行的队伍正缓缓行进过来。
领头的是制服更加华丽的大象,驮着异域风情打扮的演员,走近一看脸上果然画着小丑的油彩面具。
身后排列整齐的是杂耍的动物,狂乱舞动的群小丑。
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科技,浴袍胖大叔居然也飞了出来,换了个蹩脚的天使造型,在花车队伍的上空绕着八字来回飞,天女散花一样撒着彩带和他的飞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