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殿千秋节,称名万岁觞。群臣的甘露醇酎方上至第三轮,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浮云忽然蔽住了满室祥光,转眼常星不见之夜换作阴云密布。
云晅端坐缯彩御幄之下,指尖轻轻拂过腰间蹀躞带上坠着的金镜,目光不由转向进镜之人——明月奴坐在太子下首,席上摆着环饼、油饼、枣塔、果子等,他正垂眸将炙肉中的姜丝挑出——象牙箸尖挑起一缕金丝似的姜末,又轻轻抖落回玉盘边缘——云晅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想起这孩子第一次参加宫宴时,苦着脸吞下姜片后眼泪汪汪的模样。
御酒绥至第五盏,乐人持器乐引退,儿舞队二百余人入场,妆扮得如化生童子一般,舞步齐进,叩于殿阶,腕间的银铃晃动间载歌载舞——
“金乌金乌止阿房,飞入紫宫侍君王——"
童音清脆,却如裂帛般撕裂了天穹。
云晅缓缓垂眸,脸上不怎么见怒色,唯有身后持着五明扇的绛绡玉女看见,他额角鼓起的青筋跃动,如阴云中穿梭的闪电。
童子的舞步戛然而止,银铃的碰撞声在山雨欲来前的阶下抖如筛糠。
皇帝缓缓直起身,冕旒的玉珠碰撞出细碎的声响:“谁?”
他的声音轻得像穿过殿前的微风,又重得如滚过檐角的闷雷。虽是诘问众臣,目光却如电,射在正迎着他的目光缓缓起身的顾子衿身上。
群臣寂然拜倒。
“是臣。”
少年起身时打翻了酒盏。琼浆泼在朱红衣摆上,像一滩未干的血。他跪伏在金阶下,额头贴着冰冷的地砖:"上月读《秦史》,见'阿房''紫宫'对仗工整,就......"
“散宴。”
云晅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薄刃,将未尽之言齐齐斩断。
回廊上的风裹着雨前的闷热。
明月奴追出来时,看见皇帝背对着他站在廊下。玄色冕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宛如乌云遮蔽了天地。
“你知道这童谣在唱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