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伯特一踏入屋内,目光便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般,径直落在床边那道静坐的身影上——
那个曾让他心甘情愿沦陷,却又在冷漠中让他生恨的人类领主,正坐在他那张床上,赤着脚,掌中托着自己孩童时期的黑角,指尖轻柔地摩挲着。
那正是他儿时蜕下的骨角磨成的——没想到此刻竟被握在了那双纤白的手中,像在把玩某种……亲密而危险的东西。
一股原始的悸动翻涌上来,席卷得他几欲窒息。
他几乎恨不得,那块角不是旧日的残片,而是如今仍牢牢嵌在他额上的那一对——
被那双纤白的手、那样专注又轻柔地,一寸寸抚摸。
可就在昨夜,他还不是这么想的。
从坎贝尔暴乱开始,魔族奴隶们就如烈焰般吞噬这座城市。那是百年沉默后的第一声咆哮,是伦伯特亲手点燃的复仇之火。百年前,魔族因为深渊的恶劣环境,曾试图撕裂地表秩序,发动战争侵吞大陆所有资源,最终在教廷与各族联军的围剿下落败,魔王本人被封印,其余眷族退回深渊。而那些未能及时撤退的魔族残部,则彻底沦为了被各族奴役的贱民。这些曾经的深渊之子被贩卖,在矿井中耗尽生命,在竞技场上被迫互相厮杀供看客押注取乐,在贵族宴会上成为拍卖的“异族珍品”。
然而现在,他回来了。
他是深渊之主,是种族的庇佑者,是魔族被压制百年的复仇意志本身。
而要复仇,就必须先清算。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个用魔族血肉筑起金色王座的罪人——沃尔森。这个人类领主,是利益网的操盘者,是魔族奴隶化的推手。正是他主导了奴役的系统化流程:猎捕、分级、编号、贩运。魔族的语言被禁止,名字被抹除,身份只剩货号与编号。他们不再是生灵,而是货物,是领主的财产和金币的象征。
伦伯特追着那一丝熟悉的魔力波动而去,杀意如影随形。在混沌的魔力乱流中,那道波动犹如黑暗中的灯塔般清晰可辨——魔族的天赋是吞噬,而他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骨角对魔力流动的感知,令他轻易锁定了猎物的位置。
他本是想复仇的。毕竟这个人,是族人咬牙切齿的仇敌,也是玩弄了他感情的罪人。
可那张脸——
那一滴泪水,从那张故作坚强的脸庞滑下,仿佛不是滴在地上,而是滴进他心里,烫得发疼。
他该狠狠嘲笑的,却只觉得喉头发干,怒火被那轻声的恳求熄灭得七零八落。
……直到那个吻。
那浅浅一触、轻柔得近乎梦幻的一吻,像山间的冷泉,不偏不倚落在他心头,刹那间便将所有的理智烧得只剩焦黑的余烬。
从那一刻起,他的念头便变了。
不再是毁灭,而是占有。
不再是羞辱,而是禁锢。
——既然这只狡猾的狐狸想逃,那他就永远不许他离开。他要将这人藏在深渊最深处,锁在他身边,只属于他一个人接触。
而现在,那人正坐在他床上,安静、脆弱、带着一点初醒的迷茫与惊惧,却偏偏专注地抚摸着他的骨角。
伦伯特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忽然想,那双手能不能——
换个地方抚摸。
——抚摸现在的他,活生生的他,带着角、带着热度、带着怨火和欲望的他。
沃尔森望向踏入房门的魔族,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对方目光太过灼热,亦或是这里的温度本就炙热——沃尔森一时竟无法分清,自己到底是在惧怕对方,还是单纯被热得发抖。
他收起心中的怒意,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带着一丝讨好地说:“伦娜,好久不见。谢谢您……带我出城。只不过……对人族来说,深渊还是……稍微危险了些。”
他说得很慢,长久的缺水让他的声音发干。但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说他可以付出代价,说他愿意满足要求——总之,想方设法让对方带他回到地面、回到人类的世界。
哪知,魔族只是在听完他第一句话时,便悄然逼近。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径直走到床边,伸出一只手,指腹的茧摩擦着他的肌肤,从他脸颊一路缓慢地往下抚去。最后,那手指停在了他唇角,轻轻按住那道尚未痊愈的伤痕。
一道带着些暗哑与隐忍的声音,在沃尔森耳畔炸开。
魔族说道:“叫我伦伯特。”
沃尔森本能地照做:“伦伯特?”那一刻,他的记忆像是被这个名字敲开了一道口子。
——这个名字,他不是第一次听见。
他记得那个名字曾出现在历史之中——魔族的王,深渊之主,被封印的战争罪魁,异端的化身。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血液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只剩下一层惨白贴在皮肤下。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
伦伯特已低头吻住他。
不是温柔,不是亲昵,不是情人间的缠绵。而是直接、粗暴、侵略性的占有。
下一秒,他便被狠狠地按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