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妍一手刀劈向了他的天灵盖:“再敢胡言乱语我就给你吃食里下药让你十天离不开茅厕。”
易钧捂着头瘪了瘪嘴,就听到门外忽然有弟子通报天机阁来客求见。
左化吹胡子瞪眼哼了一声:“这才几天,这小子就这么迫不及待。”
尹易真却突然慌得不行,一双眼睛巴巴地望向了慕妍。
“师姐,我、我是不是应该换身衣服把妆卸了再去?可是这样又会让他等上好久…”
慕妍撇嘴:“等一会怎么了,这小子等你开窍等到今日,还差这一时三刻吗?”
“师姐…”红着脸少女嚅嗫:“可…可他连着好几日来找我都没得空,今、今日好不容易…”
她抬头望望镜中的自己,就连师父也说,她这般打扮很是好看…
慕妍看出了她的心思,最终还是笑道:“去吧。”
“就穿着这身去,我们药灵门可不讲究出阁前不能见情哥哥的那套,去罢,别让他久等。”
尹易真的眸子闪啊闪,望向师兄,又瞅瞅师父,见三人都作默许,便满心雀跃地拎着裙子朝门外跑去,余下三人摇头嗟叹。
伏景白被邀约至幽僻之处,只觉得自己心下忙乱,却又不知到底在乱些什么。
自己的本命法器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那手心的汗被摩挲在黄铜之上,留下一片粘腻的金属触感,让洁癖的他更觉焦躁。
然而这份焦躁,在他望见那团向他奔来的火红时,又变成了难言的情怯。
他不知为何害怕了起来,甚至不敢直视那团灿烂的红,像被星火灼烧了眼睛。
“伏景白、伏景白,你为什么不看我?”
清脆悦耳的少女之音在回旋在他的耳畔,他却只敢盯着那双绕着他打转的双足。
那小巧的足尖如被红绸托住的玛瑙,脚踝系着的银铃露水般坠着轻灵的星光,随着她的跳动发出玲珑之音。
“伏景白,你看看我呀,他们都说我穿这身好看。”
“大婚当日我就穿着这身嫁给你,好不好?”
易真…易真。
伏景白紧盯着那双藏在裙摆中的足弓,像一弯被红云遮掩的新月,令人新生急切,想拨开那雾瞧个真切。
倏地,得不到回应的她也沉默下来,那团火焰好像也被寂寥的夜色浇灭,令两人都陷入凉凉的静默当中。
“你是不是因为家规才嫁/娶我?”
忽然,两人异口同声道。
少女嘻笑了一声,却令他更加紧张了。
往日里那些遇事沉着不徐不急的家教门规全都抛在脑后,他甚至不敢去揣测她的那声嘻笑意欲为何,只一股脑地把心中压抑的忧思吐露出来。
“易真抱歉,我骗了你。”
“伏家家规只令族人偿女子清白,未曾说让女子偿自身清白…”
“你、你莫要为了我那句戏言强迫自己嫁给不愿的人,我、我…”
她开口打断了他。
“伏景白,你要我嫁给你,也是骗我的吗?”
“不、不是、我当然…”
他听不明她的情绪,也看不见她的表情,情急之下抬头去辨,就见那正红色的嫁衣勾勒出纤秾合度的身段,云鬓间珠翠映得肌肤胜雪。
心尖上的少女盈盈一笑,杏眼弯成月牙,两颊胭脂如三月桃花,眼波似春水潋滟,整个人似裹着晨光的云霞,明艳得不可方物。
伏景白曾听师父说,每个人的命盘星轨里,都有一处红鸾。
若那处星动,天机阁弟子追逐星夜的眸子里,便会出现一颗燃烧的星星,如烈日入眸一般,在命格里烙下痕迹,再无力挣脱。
他也曾不当回事,燃烧代表着星的死亡,而流星一瞬,又怎么嵌入机算者的命格。
如今,伏景白好像看到了自己的那颗星星。
“傻景白。”她看着他那呆呆傻傻的样子,忍不住又“扑哧”笑了出来。
“我好看吗?”
“好…好看。”
见一向超然洒脱的翩翩公子此时竟像稚子一般痴愣,尹易真心中甜蜜,忍不住捧着他的脸笑。
“你是傻了,我又不傻,你伏氏家规,我还不会自己打听吗?”
伏景白只觉得脑子发烧,像被那燃烧的星星烤得停转,一时间只知道望着她璀璨的双眸,仿佛失了言语的能力。
尹易真想着,师姐一直觉得她不懂情爱。
可她自己不觉得,她认为她可懂了。
她就这样捧着他的脑袋,慢慢踮起脚尖,在她最喜欢的月色下,在他最喜欢的星光下,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
尹易真离去时,伏景白紧紧注视着她的背影。
此夜虚幻,似在梦中,但夜风寒凉,又带给他一丝实感。
他将自己的本命法器送给她,以便在结契之前随时感知她的状态,也能助她破解些许瘟疫之谜。
可任凭伏景白怎么回忆着她那晚的姿容,却总是记忆混沌,怎也看不清晰。
他悔恨自己的情怯,总认为时机未到、来日方长,以至于那夜未敢仔细端详,未将她那身红昙月嫁,刻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