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萧执聿心情甚是不错,就连宋先禾看见他时不时扬起的嘴角都觉得惊异。
下了朝以后,非不要脸似得挤上了萧执聿的马车,说要跟他回去看看嫂夫人。
萧执聿斜睨了他一眼,下一瞬轻尘就不知从哪里出现,一个提溜就将他扔出了马车,将他丢在了宫门口。
宋先禾呲牙咧嘴扶着宫墙爬了起来,看着萧执聿马车逐渐远去的背影,气哼哼握紧了拳头。
驺虞山上他被萧执聿扔出营帐就算了,如今又在宫门口被提溜出马车,他这风月才子的脸面往哪里搁!
马车在长街上一路疾驰,萧执聿今日不忙,索性便将政务尽数搬回了萧府处理。
他看着长街边上摆摊的摊贩,眸光不由落到了其中一根和田玉兰花簪上。
回到萧府,萧执聿解开披风随手递到了管家手中,他跨步往后院走去,随口问道,“夫人呢?”
萧执聿并没有打算能够从管家嘴里得到什么答案,毕竟如今城门已闭,苏绾缡除了待在府里还能去哪里?
可意外的,萧执聿听见了管家口里说出的与自己所想完全不一样的答话,“今日安宁郡主相邀,夫人去了梨园看戏。”
看戏……
萧执聿压眉,薄唇冷冷勾出一抹凉意,漆黑瞳仁柔光消散,整个人看着阴恻恻的。
绾绾,你总是这样,什么人都能分走你的眸光……
梨园内。
苏绾缡与程清渺坐在大堂上,并没有选择一间包厢。
用程清渺的话来说,自然是要坐在大堂内,曲声似在耳畔乍响,才够过瘾。
苏绾缡坐在程清渺身边,被周边的氛围带动,也深以为是。
唱到高潮处,众人拍手叫好,一片喝彩声,苏绾缡也不由弯了弯眉眼,暂时将昨日的事情丢至脑后,流露出舒心的一面。
她沉浸在戏台上的曲目,眼睛一动未动,顺势偏头吃下程清渺递来的枣泥山药糕。
连自己唇上沾染上了碎屑都不知。
程清渺笑着看她这副痴样,抬手用着手绢将她嘴角碎屑擦弄。
却猝不及防感受到后背升起一阵凉意。
萧执聿站在二楼侧边的看台上,这个角度刚好能够将苏绾缡一览无余。
她今日着一袭西子色轻罗衣裙,整个人似远山云烟,清雅闲淡。
远远看去,如烟似雾,是一眼叫人移不开眼的清冷美人。
因着看戏入了迷,眉眼轻弯的模样,又带上了几分甜腻,乖巧得不像话。
萧执聿看着她那么心无旁骛地坐在程清渺的身侧,毫无芥蒂地吃下她送来的吃食,仍由她的手在她唇上上下求索!
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暴戾。
他沉黑着脸看她,离府那么久,就没有想到他吗?没有想过他回府以后看不见她怎么办吗?
总是有那么多事要做,总是有那么多人要认识,为什么可以看得那么认真?为什么要和别人走?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等在府里呢?
总要分出那么多精力给旁的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萧执聿指尖蜷缩,掌心紧紧扣住袖中的和田玉兰花簪,一双漆眸死死钉在苏绾缡的脸上。尖利的簪尾刺进皮肉,流淌出鲜红的血流,浸湿了袖侧。他恍若未觉。
轻尘吩咐的人已经下去,此刻走到了苏绾缡的身边弯身说着什么。
萧执聿看见她脸色微变,求助似的望向了身侧的程清渺。
程清渺向着来人说了几句话,将他给打发了走。
没一会儿,轻尘重新站在了萧执聿身后,他微弯着身子,头皮都在发紧,“夫人说,今夜要与安宁郡主游湖,便不回府了。”
说到最后,轻尘不受控制声音低了下去,颤巍巍地将整个身子缩紧,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不回府了……躲他?
萧执聿长眸微眯,森寒冷意从眸底溢起,他轻勾了勾嘴角,指尖摩挲着袖中玉簪的尖面,冷哂了一声。
绾绾,你总是这样不听话。
戌时,天色已然暗沉下来,江上飘着几艘大船,红梁为顶,船柱雕刻山水纹饰,四季花卉,在彩灯映照之下活灵活现。
远山空蒙,深蓝天际如泼墨水画,舫上女子凭栏而立,风流才子作诗和吟,泄出的觥筹交错足够令人心向往之。
画舫一路南下,迎面袭来的江风带着潮意扑洒在苏绾缡脸上,她舒服地眯了眯眼,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有种即将羽化登仙的错觉。
她回头,望见江边万千灯火重重,平素里觉得诡谲寂静,庄严威寒的上京,此刻竟然也多出了几分人间气。
璀璨烟花在上空炸开,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惊叹,苏绾缡仰头,看见满天星辰,火树银花,一瞬间,亮如白昼。
她沉浸在此刻的盛景,唇边不由会心扬起一抹笑意。
重重杂乱声响中,耳畔忽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她转头望去,只见漫天华彩下,贺乘舟一袭白衫立于人间,夺目耀眼。
烟花盛放于他眸中,溢满了情意,苏绾缡恍惚中以为回到了他们少时时光。
连呼吸都滞了一拍……
萧执聿站在岸边,冷眼瞧着远处舫顶朱栏边的二人。
四周喧闹嘈杂,他们二人相对而立,视若周遭如无物,眸中只盛着对方模样。
当真是……一双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