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罚者在世人眼中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冷酷无情。
这位主平时都待在刑天宫里,一出世必见血。
要么是哪哪出了什么厉害的邪修杀一城人祭练法宝,要么是哪一宗主事人走火入魔大开杀戒,要么又是哪哪有魔气作乱嗜待封印。
久而久之,人们逐渐形成了一种意识——
天罚者所到之处,必然是和血腥以及大乱联系在一起的。
但现在,这位铁血冷酷杀伐果决的主,却站在了一个幼小,脆弱,一根指头就能碾死的稚童身前。
为他挡下了从天而降的凛冽杀招。
众人看着场中那道笔挺的身影,看着那标志性的蒙眼紫纱,以及他额心闪烁着的,代表天罚者身份的火莲神纹。
确认没有认错人。
这的确是天罚者本人。
但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不可置信。
那样可怕的杀神,怎么也无法和一个稚童的保护者身份联系在一起。
而且他刚刚说了什么?
徒弟?
他的确收了那个,他们刚刚以为满口谎话顽劣至极的小孩为徒?
这怎么可能!?
太玄仙尊惊愕地瞪着眼前的人,灰蒙蒙的眼眸剧烈波动,好一会儿才颤抖出声,“……你……你怎会来?”
谢天临眼眸一眯,手用力一握,掌心的玉如意上顿时燃起一捧紫火。
太玄仙尊被迫松手,眼见着那紫火越燃越烈,最终将那仙气缥缈的玉如意燃成了一捧烟尘,微风一吹,散落成虚无。
谢天临轻飘飘吹了下手上残余的沉烟,眼眸一抬,声音冷冽,“我徒弟都要被你废掉灵根了,我这个做师尊的还不该出现吗?”
太玄仙尊脸色微白,即使那玉如意不是他的本命仙器,也已滴血认主心神相连,仙器被毁,他这个主人也不太好受。
而这一切的根源只是一个小孩。
他低眼看了眼离不厌,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你……当真收了他为徒?”
谢天临淡淡道:“我徒弟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没必要再回答一次。”
太玄仙尊被这不客气的话怼得脸色青白一片,却一句话都不敢回。
离不厌这会儿有了靠山,可谓是春风得意,叉着腰嚣张道:“哼!我就说了谢天临是我师尊,叫你们不信我,现在再反驳啊,有本事再说我说谎啊?说啊 !”
无人敢吭声。
先前还一脸嘲讽的小孩们宛如被掐住了嗓子的鸭子们,叫都不敢叫一声。
人群里的姬扶光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却只敢小声嘀咕:“神曜仙尊还真收他为徒了,这货到底什么好运气!”
江以宁淡淡道:“爷爷说过,他来历不凡,也许和这有些关系,但我想不通他为何会来松山书院?刑天宫的资源明明是最好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那边离不厌耀武扬威完,终于发泄出心里一口恶气,又噔噔噔跑到谢天临身边,仰起一张凄凄惨惨的脸,指着周青麟委屈巴巴地开始告状。
“师尊,你都不知道,我刚一来书院,他就带着一堆人欺负我,把我打成这副模样,让我被迫罚站到散学,你叫我来这里学字,我今天因为他都没能进校舍!”
“我好不容易等到散学跑出来找你,结果刚出书院大门,他就指派那条蛟龙来咬我的头,如果不是您在我身上留下的师徒血契将那蛟龙击飞,我现在肯定已经凶多吉少了!”
他小嘴扒拉扒拉,没注意谢天临脸色略有古怪,继续道:“还有还有!我说你是我师尊,他就说他还是你儿子呢!他亲爹明明还在这里站着,太不要脸了!”
他越说越委屈,呜咽一声,刚刚嚣张的小模样都消失不见了,一脸泫然欲泣欲哭不哭。
“他这么霸凌我,这书院我真待不下去了呜呜呜……”
谢天临低头看了眼他脸上的惨样,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在太虚那里看书院传来的这小孩打架时候的留影石时,他明明伤的只有嘴角而已。
这些伤……怎么瞧着有那么点不对呢?
离不厌见他一直没反应,忍不住抬起头,顶着那张青紫的脸委屈道:“师尊……”
谢天临不忍直视地错开了视线。
……罢了,徒弟的事情之后再说,外人面前还是给徒弟一点面子。
他转过头去,眼神淡淡地看向不远处的周青麟,“他说你伤了他?”
周青麟激灵灵一抖,脸上的嚣张得意和嘲讽残虐还没完全褪下,混合着眼底的恐惧和震惊,凝固成了一种非常滑稽的表情。
他哆哆嗦嗦又不可置信:“……不……不是……这明明是他自己……自己撞……”
谢天临诡异地沉默了下,随即一眯眼,“你的意思是,我的徒弟在说谎?”
地上飘起一层淡淡的血色,有森寒的杀机渐渐弥漫开来。
周青麟隐约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似乎刚刚他爹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维护他,而把林远给压趴到了地上。
刚刚有多爽,现在就有多害怕。
他吓得脸色惨白,惊恐道:“不……不是……”
太玄仙尊脸色难看至极。
林远早已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不远处苦笑着摇了摇头。
离不厌却爽了个彻底——他刚刚见林远被太玄仙尊压到地上时也是这么憋屈的,现在终于反过来了!
师尊绝对是故意这么噎他的!
谢天临冷冷地哼了一声,语气淡漠道:“敢伤我徒弟,胆子倒是挺大,丢去天狱里转一圈,出来应该能更有出息。”
刑天宫风火雷冰四大天狱,入者无生,是出了名的大恐怖之地。
真丢进去,怕是比死还痛苦。
“噗”一声轻响,一股骚味传来。
周青麟恐惧过度,竟是失禁了。
顿时周围一片嫌弃的声音响起,人群“唰”一下退后了好一段距离。
太玄仙尊脸色微变,手指一掐诀,丢了个清洁术到周青麟身上,那股子味道顿时消散了。
他挡在周青麟身前,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挺直胸膛道:“犬子还小,言行无状,您不必和他计较。”
离不厌气道:“那你刚刚还和我计较呢!”
他晃了晃谢天临的衣摆,指着太玄仙尊气势汹汹道:“师尊你不知道,他刚刚只听了他儿子的话就要准备教训我,还骂我顽劣,先生帮我解释,反被他欺负,我说你是我师尊,他说我满嘴谎话,二话不说就要打我!”
他气得跺了下脚,“为老不尊,可恶至极!只能他计较,不准你计较,什么破道理!”
谢天临抬眸看向对面的人,“我徒儿说的可是真的?”
太玄仙尊脸色微沉,没有吭声。
谢天临点点头,“那就是真的了。”
他的神态很平静,平静得有些过分了。
太玄仙尊直觉不好,连忙抬手结出一个仙力屏障,却见面前紫光一闪,刚结好的屏障顿时破裂。
一剑从天落,碎障,破器,伤人。
“轰!”
太玄仙尊重重撞在身后的院门上,一根笔杆从手上掉落碎成两半,嘴角也溢出一点鲜血。
太虚仙尊的师弟,太虚宗的太上长老,在天罚者手里走不过一招。
围观众人全都面露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