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暴君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仿佛林听就是个若有若无的东西。
林听缓下一口气,尽力装作无害的样子。
“圣上,” 赵德海一见皇上这模样就明白这是头疾没控制住变狠了,若是在宫里,一般这个时候所有宫人都要被打发出去,转而唤天玄卫来,无他,这个时候的皇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要是他们留下有一个算一个都得交代在这儿。
当然天玄卫进来也不一定能控制住,毕竟他们圣上是什么人,那是十几岁就敢单刀入敌营,火烧连营割下敌方将领脑袋的人。等到圣上平静下来,他们进门,经常就会看见一两个天玄卫躺在血泊中,死了。
赵德海这会儿心中忐忑,但还是撑着大太监的职责躬身道:“圣上,不如让他们试一试吧。” 他说这句话心里也没底,这个时候的圣上一半清醒一半浑浊,能不能认人都不好说。万一圣上发狂想把他们杀着玩儿,那他们也就都完了。
屋内再次陷入沉寂。
裴行简偏头从面前这群人里挨个看过去,他眼前一半混沌一半清晰,脑内像是被千万只虫子啃食般难受,连带着眼睛也像是被人剜着疼。只有手心传来的刺痛能暂时将他从浑噩中拉回。
“第几批了?” 半晌他开口。
赵德海恭敬道:“第三批了。” 他们来到这西南之地已经有小半个月了,这几个人也不是他们找到的第一批身有异香的人,前面还有两批,但结果都没能缓解圣上头疾。
裴行简嗤笑一声,“之前那群人什么下场?”
赵德海一愣,没明白圣上这句话是何意思,准备吓吓这几个人?
“前两批人均无效用,已被打入大牢。”
此话一出,林听明显感觉到身旁两人呼吸急促,被吓出手抖。
他将头压得更低,心道这人都是他们找来的,治不了暴君的头疾还得被莫名其妙打入大牢,这可真冤。随即一想,他的结局也不一定比那些人好到哪儿去。
赵德海见门口那几人被吓得有退却之意,而正中间的叫花子倒仍旧一脸淡定,不免对这人的好感更上一层。果真是好胆量,要是这叫花子也被圣上打入大牢,他也舍得为对方求个情。
实际上林听心里已经将暴君骂了个千百遍。一想到接下来的命运他就怕得要死,都说暴君身边不好混了,他果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获得这么个buff。
这时眼前暴君动了,赤足往后面走,最终停在了床榻边。
裴行简坐上床沿,沾满血水的剑仍旧被他抓在手里,似乎感觉不到疼一般。
他举起剑指着某个人说:“让他上前来。”
赵德海低垂眉目应声‘是’,走到他们跟前,指着林听左边那人说道:“你上去。”
被指的那人呼吸滞了一瞬,浑身抖如筛糠,连提步的勇气都没有。
几个呼吸过去还没有动作,眼见圣上要失了耐心,赵德海再催促:“等什么,还不快上去。”
那人都要哭了,但屋门关闭,外面把卫森严,他再后悔此时也走不掉,只能小步走向皇帝。
林听虽低着头,但仍能感觉到上前方的目光犹如一座厚重的墙壁压下来,也怪不得这人走得不情不愿,就暴君这样子,别说一个平民百姓,他看就连平时伺候惯了的公公也躲得远远的,这不,这位公公还站在他们旁边呢。
第一个上去的还没靠近,也就走了三分之二吧,就听噗通一声像是膝盖骨与地面相撞的声音,林听余光就见那人跪得干脆利落,也不知是不是脚软走不了道了。
“皇上饶命,草民、草民从小体弱多病,喝了十几年中药才有一身药香,草民不是刻意隐瞒,皇上饶命啊。” 那人估计被吓惨了,哭得稀里哗啦,以头抢地不停磕头,头骨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极为渗人。
这还没靠近就被吓成这样,赵德海无奈摇头,这些人都是——在得知自己有机会面见皇上时恨不能昭告天下,盼着飞黄腾达、草鸡变凤凰,而一旦到了圣上跟前,全都像是被割了舌头、破了胆子,圣上还没问话呢,自己倒先抖落了干净。
这样也好,省得他们一个个去查是否有欺瞒的嫌疑。
这人哭了一会儿,裴行简才缓缓起身,赵德海赶紧过去扶住。
林听余光中只见一双瘦削染血的赤足往前走了几步,停在那人跟前,随后眼前一闪,竟是一剑挑去那人发丝,耳上也被割出了血。那人疼得抽了一声,但立刻又隐下,生怕被一剑挑了头,抽泣声在幽静的屋内尤为诡异。
“带下去。”
“是。” 几个天玄卫进门,一左一右拉着那人就拖出了门,只留悲戚绝望的哭声响彻在屋内。
裴行简又指了一个:“你。”
赵德海立马心领神会过去拉了下那人:“还不快上去。”
被喊上的那人像是得了帕金森,刚往前走两步也跟着噗通一声跪下,哭喊:“皇上饶命啊,草民身上没有异香,是昨天得知皇上在找身患异香之人,草民为了骗取赏金,便用了东芝草泡澡,草民错了,皇上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