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敬抬起头,脸上满是对睡觉的渴望,皱眉思考,没记起最近要办什么活动。
后座被谈话声惊醒的斯郁揉着眼,似乎想起什么,说起了好久前听来的消息。
“之前好像听别的学校说下个星期市里有人要来视察,让每个学校都出一两个拿得出手的节目上台表演,会评奖来着。”
吐完几十个字,斯郁人也清醒了,说话倒豆子似的:“我看他们说每个学校都挺看重这个的,他们学校负责表演的都快被逼疯了,天天都在练。”
“连长来找久夏估计就是因为这事吧。”
路谨言闭眼抓过桌角还剩大半的矿泉水瓶,猛灌好几口,接上斯郁的话,“这种表演拿奖已经不重要了,事关学校门面,领导肯定也巴不得派个得意门生出去应战。”
路谨言确实没猜错,诗久夏被叫出去就是为了这事。
祁连对她放心,见她答应,再次对自己捡了这么个宝贝疙瘩的运气表示了感谢,又把时间和注意事项大概讲了一下,心情颇好的办公室述职去了。
要做的事情太多,诗久夏这两个月的空闲时间都被占没了,她大概估计了一下,做了个计划表排了时间,忙忙碌碌的开始了自己的学“牲”生活。
当天下午回家,诗久夏从房间里摸出了自己已经有段时间没练的小提琴。
既然答应了祁连,这件事也不是小事,没法偷懒,就只能老老实实的排节目练乐器。
拿起琴站在香樟树下,诗久夏以为那么久没练自己会手生,然而当琴真的放在自己的肩膀处,脖颈抵上那熟悉的温度,拿着弓的手已经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熟悉的琴声钻进耳朵,祝与青从密密麻麻的资料中抬起头,看了眼打开的窗户。
天空正处于夕阳与夜色交换之际,洗漱过的诗久夏换上了平日穿的白色短袖黑色短裤,后脑勺的丸子头盘的饱满,却散了一小缕在皮筋外,身后的榕树被风吹的哗哗作响,掀起女孩额间的碎发。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身体跟随着肩上的琴和手上的弓轻轻摆动,不用有其它动作和语言,那样自信又张扬。
出自她之手的琴音也颇具她的风格,轻快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祝与青一直觉得:上帝是会偏爱某个人的。
这么好,这么厉害的诗久夏就该永远活在幸福里。
他高兴于上帝的这种偏爱。
这种偏爱让诗久夏更像自己。
风声和琴声中,祝与青又提起手中的笔,慢慢读着晦涩难懂的阅读理解。
暮色全部暗下去之际,祝与青合上书,去了另一间房。
祝与青家里有一间专用于俩人练乐器的房间,俩人大部分的琴谱和备用乐器几乎都放在那儿。
祝与青停下笔后朝那间屋子里走去,打开了尘封已久的钢琴盖。
不多时,一段琴声加进了欢快的旋律中。
它闯入的并不突兀,循序渐进的融进她的琴声里,慢慢的成为她的伴奏,维持在合适的音调,丝毫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
诗久夏听到这声音时恍惚了一瞬,手上动作未停,却忽然换了一首曲子。
指尖从琴键上飞过,祝与青紧跟着那道萦绕在他身边的琴声。
他对钢琴其实算不上热爱,如果问当初为什么要学乐器,更多的原因是因为那时诗久夏喜欢乐器。
诗妈对诗久夏一向有求必应,对诗久夏采取“全认同,全答应,全夸赞,全托举”的教育方式,知道后立马为她报了兴趣班。
总是在一起的两个人忽然被分开来,谁都不太习惯,于是他也找了样乐器学。
至于为什么是钢琴。
因为那时小提琴班和钢琴班挨着,他在另一间教室里能听见另一个人从略显生涩到渐渐流畅的琴声。
还因为——装作不经意路过时,他能通过对方门上的那块方方正正的玻璃,窥见她总是笑着的脸。
考完级之后他其实就很少再练琴了,钢琴也就成了某一样再说起时,能够拿出来“装把大的”的工具和富家子弟能拿得出手的技能。
和他的敷衍不同,诗久夏是真的喜欢小提琴。
不算很热的天气里,对方就会像今天这样,拿着琴站在树下,一首一首拉过那些熟悉到闭着眼睛脑海里都能浮现出琴谱的曲子。
可他还是会在听到时停下手里的事,坐到钢琴凳上,弹过那些他也早已烂熟于心的辅音。
两道琴音相融变成再正常不过的事,甚至两个人对彼此拉琴弹琴习惯的熟悉程度已经到了:谁会在那个音上做改动,下一秒是快还是慢,都能默契跟上的程度。
有时俩人还能来段即兴创作,琴房里还特意挪了个位置放他们的原创曲目。
不过她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拉过琴了,大多变成了诗久夏拉,祝与青站在某个对方看不见的位置听。
诗久夏缓和的琴音忽然快起来,像即将来临的暴雨,又急又猛,祝与青垂眼看着黑白色的琴键,跟上对方的节奏。
两道琴音交缠,相辅相成,渐渐分不出个所以然。
祝与青常常为自己和诗久夏是青梅竹马而庆幸。
——他遇见了一个这么好的人,见证,甚至在对方的岁月里,陪伴了相当长的一程,见到了她从摇摇晃晃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意气风发。明媚热烈。
可他后来却又莫名讨厌起这个身份。
——他陪着对方长大,成为对方最信任的人,又清晰的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由他来做,他应该怎么做才最好,希望对方幸福和自由的背后,自己竟然和她的幸福毫无关系。
“诗久夏。”
祝与青身体紧绷着,指尖动的越来越快,像是要急着摆脱什么。
风平浪静的海面再也无法粉饰太平,再也压抑不住的惊涛骇浪要将所有理智都撕碎后吞下。
再飞得更高更远一点吧,见到更多更好的人,然后。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