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兰蔷便惊恐地看见白雁归和章齐坤双双瘫软倒地。她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没注意到上方的红色身影消失不见——
瞬间出现在她的面前。
距离骤然拉近,兰蔷后颈一麻,竟失足跌坐在地上。
危离居高临下,目光缓缓在她脸上落定,无言蹙眉,半晌似是认出她来,口中吐出两个含混的音节。
“是你。”
兰蔷的后背冷汗涔涔,但还得腆着脸赔笑,语气虚得快要飘走:“哈哈哈哈小的,小的真是罪该万死……”
还倒了八辈子血霉!
危离扭头,扫了一眼倒地的白雁归和章齐坤,又转回来看向安然无恙的她,静静地说:“果然不是凡人。”
兰蔷:?
他在说什么?
不对不对,让人迷惑的不是祖宗说什么,而是他这个状态……
兰蔷猛然间发现,危离身上那股子让人连气都喘不上的压迫感,此时居然半分都感受不到。就连周身寒冰一般的冷意,也淡得近乎于无。
而他先前神色中透露出的天然桀骜,和“老子就是天下第一你算什么垃圾货色”的傲慢,变成了某种纯粹的、毫无攻击力的诡异情绪。
兰蔷想了想,最贴近的应该是——困?
“祖宗没睡醒”的念头像流星一般划过她的脑海,下一瞬就被她狠狠否决,如果她敢动,一定会掐住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可是危离,他能跟人似的需要睡觉吗?虽然他现在的神情越看越像不清醒,但祖宗这样肯定有他的道理。
一只手打断了兰蔷乱七八糟的思绪。
“起来。”
兰蔷的眼眸猝然睁大,简短的两个字有如轰隆雷电,直直劈进她的血液骨髓,雷得她全身都麻木起来。
外头雨声淅淅沥沥,凉风撞向她湿漉漉的衣服,冻得人几乎战栗。周遭香雾阵阵,她狼狈地坐在地上,看着那红衣恶鬼微微倾身,对她伸出一只手。
时间都仿佛静止。
得,确定了。
祖宗一定,肯定,绝对,打死也不可能有假的,没睡醒!
兰蔷得出了不容怀疑的结论。
不过旁人没睡醒都是个顶个的越发暴躁,这祖宗怎么好像是反着来的,温和得有点太过于正常,显得极其不正常。
此情此景,她似乎应该把手递过去。
完了,又是个生死抉择。
接受,她怕危离清醒后觉得自己脏了他的手。
拒绝,她怕危离现在就清醒。
可现实不会等她犹豫。
兰蔷的大脑还在卡壳,突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稳稳落入面前危离的手中,连手带腕被他抓住。
嘶……触感仍旧冰凉,但似乎又没有那么寒冷,像外面的雨落在她的手背。
她一晃神,身子便已被轻松拉起,刚刚站稳危离就松开手,巧得像是掐准了时机。
“可查到消息了?”
他侧着身子问,双眼微微阖起,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浅淡的阴影,瞧着仍然烦躁,却也不看兰蔷一眼。
兰蔷大着胆子打量他好几圈,突然发觉这是个大好时机,若是趁着危离不太清醒和他谈判,他答不答应先不说,至少看上去要安全许多。
“查到了查到了。”她忙不迭道,脑子里盘算着要如何不着痕迹地谈条件。
“说。”
兰蔷思量着,“在一座世外仙山上兴许能够寻到金忘川的踪迹,我可以替您去寻,事成之后您能不能……”
她话没说完就眼前一花,面前红黑流光闪过,危离的身躯原地消失,不见踪迹。
兰蔷:?
不到半个呼吸的时间,困倦的声音再次从神像后方传来,“明日再说。”
话音刚落,危离坐着的身子就直挺挺倒了下去,再无动静。
兰蔷:“……?”
这是,又睡下了?
她一口气哽在喉咙。
啊啊啊多么天载难逢的机会!
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该死的刚刚多半时间都光顾着害怕了,如果重来一次她绝对能说完啊!她要掐死刚才的自己!!!
可惜人生不能重来。
白雁归悠悠转醒,先嗅到潮湿腐败的霉味,不禁皱起眉头,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雨声未停。
他满头雾水爬起来,正揉着自己的后颈,就看到兰蔷站在不远处,目光幽怨、愤懑、后悔,死死瞪着那尊巨大的神像,跟吃人的怨鬼似的。
白雁归:?
土地公的神像也惹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