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个晴天,太阳出得很快,暖烘烘的阳光自天际洒下,虽无法驱散院中所有阴寒之气,但多少能起些作用。
兰蔷的锢魂铃就这么被危离拿去了,这东西光是半成品就花了她两年多的功夫,如今连材料也没有,若是重新做一个,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她虽然肉痛,可还是要抑制悲伤前往章府。
谁叫她手无缚鸡之力呢。
别说,方才面对危离,她连只鸡崽都不如。
不知道是倒了几辈子的霉。
兰蔷倍感心酸地叹出一口气,老老实实把方才被吹开的门窗关好,将身上那件金贵的披风换成自己的黑斗篷,收拾好控声咒与增高架,出门朝章府的方向走去。
既来之则安之呗。
昌宿城的主街遍布小摊小贩,许多菜农天不亮便从周边村子进城摆摊,城中的丫头小厮们也都出来得早,这会儿已经渐渐热闹起来。
人来人往中,突兀地出现一道高大的黑色的身影,斗篷从头盖到脚,引得周围路人频频侧目,所到之处带起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鬼面仙在昌宿城的知名度不必多说,也因此,哪家哪户出了事情求鬼面仙上门,第一时间就会为人所知。章府闹了邪灵的事同样不例外,前些日子被章老爷纠缠的阮娘无故失踪,紧接着章府便出了这事,各种谣言与猜想早已甚嚣尘上。
“昨日半夜你们听到没有,突然刮起大风,一下子又停了,听说是昨夜鬼面仙在章府作法,那脏东西厉害着呢!”
“我家离章府不远,昨晚那狂风吹得轰一下子,我梦中惊醒,却发现风平浪静,还以为是做梦,遥遥往章府一看,半空竟泛着绿光!吓得我赶紧回屋,再没睡着。”
“昨日阮娘她娘死在家中了,你们知不知道?我看和这事绝对有关系,八九不离十。”
“真的假的!我早便看那章家都不是好人,阮娘失踪这么久,怕也是凶多吉少,难怪他被妖邪缠上,原来是做了亏心事。”
街道两旁议论纷纷,兰蔷尽数听清,但又像没听见似的,目不斜视,直到昨夜那个管家章刘在府门口迎上来。
“大仙!”
天亮了,章刘的胆子似乎也跟着变大了不少,姿态殷勤语气奉承,和昨夜那个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截然不同。
只是真对上兰蔷的目光,他的瞳孔又剧烈震颤了一下,强压下去的恐惧又冒出来,动作还是不自觉变得畏缩。
若是平时,兰蔷一定会想笑,但她刚遭遇抢劫,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她被带着到了章府的前厅,章齐坤已经坐在主位上候着,他身着墨绿的锦缎褂子,眼下青黑昭示着多日未曾睡好的事实。
他见到兰蔷也很是热切,很快便屏退下人,说起正事。
“大仙。”章刘小心翼翼开口,“昨夜后院动静不小,后来平息下去,却迟迟不见您出来,咱们也不敢贸然进去打扰,今早才发现您已经离开了。”
兰蔷感知一番喉咙的状态,确保没问题了才张口回答,沙哑粗粝的声音从斗篷中传出。
“昨夜我与恶灵缠斗,它中途逃走,我便追了出去,直到将其收服。”
章齐坤闻言大喜:“大仙已将那东西收了?太好了太好了,那从此我便可安枕无忧,对否?”
章刘也喜笑颜开,已然对他说起恭喜,对兰蔷亦是连连称赞。
他们看不见兰蔷的神色,只看见她对这些话语无动于衷,更加冷厉的声音传出,将前厅的喜气尽数冲散。
“莫非你们以为,恶灵仅有一只?”
松快的气氛骤然凝固。
章齐坤和章刘面上的笑容在刹那间僵住,两人下意识相对的目光中,不约而同闪过一丝心虚,随即便被复杂的深意所覆盖。
章刘赶紧拉住兰蔷,却突然反应过来,又讪讪松开手,压低声音问:“大仙此言何意啊?”
兰蔷站在木架上,比章刘还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瞥他一眼,高深莫测道:“先带我去西厢房。”
她说话时,留意章齐坤和章刘互相使眼色,两人脸色都十分难看,还夹杂着不容忽视的胆怯与惧怕。
兰蔷内心冷笑。
这会儿才知道怂了,杀阮娘和李氏时怎么不想想今日?明明心中清楚得跟明镜似的,竟然还能做得出杀人灭口之事,怕不是仗着有鬼面仙收拾烂摊子,有恃无恐吧?
死不足惜!
她忍下心中的鄙夷,同两人一起前往后院厢房,结果才出回廊,就看见姬千抱臂倚在厢房门外,含笑对兰蔷抬了抬下巴。
兰蔷一怔,余光瞟向两边毫无所觉的章齐坤与章刘,大脑飞速转动,而后猛地停住脚步,威风凛凛地转身,严肃道:“昨夜曾留仙使于此,我要问话,旁人不得靠近,违者死。”
民间百姓,不论是否需要驱邪捉鬼,但凡听到“违者死”之类的字眼,哪怕前面的话再离谱,都容易被信服。
果不其然,章家两人闻言连连退后避让,丝毫没有任何怀疑和犹豫。
于是他们就看着鬼面仙走向西厢房,面对着空荡荡的厢房门,开始嘀嘀咕咕。场面十分诡异,又带着一丝莫名的合理。
兰蔷过去时便小心拔出脖颈的针,以原本的细嗓小声问姬千:“如何?”
姬千见她走近,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也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靠着厢房门散漫道:“怎么晚了?等你半晌。”
说起这个兰蔷就心痛,“碰上大麻烦了!这事等会儿再说,先说正事,你可有查探到阮娘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