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江辞高半个头,走路时双腿迈出的弧度都堪称超模教科书级别的优雅,简直是古希腊残留下来的活艺术品。
“小辞,你脸色不好,昨晚又失眠了?”男人黑炯炯的双瞳盯着他,掌间的薄茧在细嫩的脸侧划过,昆虫振翅般在脸颊上留下酥酥麻麻的痕迹。
袖口处残余的淡淡橙花味萦绕鼻间,席卷起诡异的亲昵感。
就像男人掌间冒出血芽,和他脸侧的毛细血管相接,两人合二为一、毫无间隙的亲昵。
这个想法一出,江辞心里腾生的排斥感顿时使他打了个冷颤,慌张偏头躲开对方的触碰。
阴森森的天空似乎更暗了,草叶无风晃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一股阴冷的寒气从脚底涌来,传至小腿,跟踏进了冰箱冷冻层似的。
林弦清这时走了过来,“江辞,追悼会要开始了,先走吧。”
江辞连忙应了一声,快走了几步,视线仍有意无意地落在身后的男人身上。
只见他脸侧咬肌微微凸起,似在动了气,手却慢条斯理地拍了下不知从哪儿沾上水珠的风衣领。
他生的好看,只是简单的接触就能给人无端、恐慌的亲密无间感,尤其是被那双黑眸看着时,自己就像个没穿衣服、任由摆弄的人,无论什么小心思都能被摸得一清二楚。
江辞正分析着男人会不会就是那个神秘的“哥哥”时,对方倏地转动眼珠,和他措不及防地对上视线。
后颈顿时被冰了一下般,江辞连忙收回视线。
走了近十几米,终于看清了灰色墓碑上的照片,江辞明显一怔,视线边缘渐渐晕开一道灰黑色的水雾,摇摇晃晃,脚跟也定住一动不动了。
照片上男人衬衫规规矩矩地扣到最后一颗,凸出的喉结紧紧顶着领口,留下一道淡色阴影,英俊的面孔没什么表情。
——这不是许宥礼吗?
他在参加许宥礼的追悼会?
江辞定定地看着黑白照片出神,只是看得久了,那抹平滑的唇角不漏痕迹地勾起,似是在笑,与庄严肃穆的葬礼割裂感十足。
不知过了多久,一滴冰凉的雨水从天而降,滴在江辞的后颈处滑落至布料缝隙处消失。他终于回过神,才发觉“许宥礼”的嘴角已经高高扬起,透着癫狂扭曲的气息。
江辞脑子嗡了一声,整个人失重似的撞进一个冰凉的怀抱里。
头顶被遮住了一片黑,江辞手里被塞进一个塑料质感的硬物,他恍然转头,才发现阴蒙蒙的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周围人都撑起了黑伞,再也看不清脸,只能瞧见一双双白手操持着漆黑的伞柄。
而在江辞身后的,是刚刚那个奇怪的男人。
细碎的黑发搭在他那白皙脆弱的脖颈上,如此近的距离,江辞甚至能窥见一条条鲜明的青筋绷紧时缩起的弧度。
对方大手包住他的手掌攥紧伞柄,指腹微小的弧度摩挲过指节的凸起处。
只不过是简单的碰触,却像周身被火舌舔舐,心脏带着胸肌剧烈跳动。
江辞敏锐嗅到了这种不正常心动感的危险之处——它同时夹杂着不安、恐惧和失控的未知,是极度危险的。
短短三秒内,江辞就将此男划别到了【请勿靠近】区域。
他立刻抽回手,向前站直拉开距离。这一动作倒让男人紧紧皱起了眉头,他再度向前一步靠近,俯身低低在耳边道:“看你脸色一直不好,要不要哥哥扶你去休息一下?”
咸湿的冷气席卷电流在娇嫩的耳畔皮肤掠过,江辞只觉得热,与身体其他处完全相悖的热,他连忙正了正领口,看向墓碑哑着嗓子:“没关系,可能是我太难过了。”
话音一落,身边男人怔愣片刻,没再说话。
追悼会很快开始。
许宥礼没有父母,葬礼绝大部分由他的好朋友卢煜一手操办。听着台上人说着他和许宥礼多年来共同的奋斗经历,江辞只觉得眼眶热热的,一串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滚落。
江辞手指沾了下脸颊,看着那透明温热的液体,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为许宥礼哭?为什么?
是卢煜说的太感人了吗?
江辞正思索判断着身体失常行为的原因,忽然头皮一痛,一股灼热、癫狂、令人毛骨悚然的被窥视感骤然袭来,越过湿寒的草坪,透着发紧的肌肤,在每一根活跃的脑神经上留下痕迹。
这种感觉实在太强烈了,他甚至能嗅到夹带着席卷而来的强烈气息:酸涩、生苦……就像是嫉妒。
江辞完全不明白这无故的嫉妒从何而来。
——联想到之前的“梦境”,该不会是许宥礼那个阴魂不散的并没有离开,而是换了种方式一直在身后看着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