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好"字被命运硬生生拆成了"女子"。
回程的车里安静得可怕。程志明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车载香水的气味突然变得甜腻得令人作呕。乐薇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想起大学时他们挤公交去郊外写生,程志明总是把座位让给她,自己站着护在她身边,像一堵挡风的墙。
——
程家客厅里,程母正在擦拭那套祖传的龙凤茶具。乐薇记得第一次上门时,程母骄傲地介绍这是"要传给孙媳妇的"。现在这套茶具在灯光下泛着冷冰冰的光,倒映出程母骤然变色的脸。
"这......"程母的指尖在诊断书上划出油渍,"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
程志明猛地抢过报告,纸张在他手中哗啦作响。乐薇看着他瞳孔剧烈收缩的样子,突然想起大四那年他挂科时也是这种表情。当时她熬夜帮他整理复习资料,而现在,没有任何笔记能改写这份诊断。
"薇薇你别怕。"程志明抓住她的手,掌心汗湿得像浸了水的棉花,"我二姨认识妇幼保健院的主任......"
他手腕上还戴着乐薇编的情侣手链,褪色的红绳在诊断书的惨白衬托下格外刺眼。乐薇轻轻抽出手,那条手链"啪"地断开,珠子滚落一地。就像他们精心规划的未来,碎得拾不起来。
"我们分手吧。"这句话说出口时,乐薇惊讶于自己的平静。仿佛在讨论明天要不要带伞,而不是亲手埋葬七年的光阴。
程母的茶杯重重磕在茶几上:"薇薇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又没说不接受治疗......"
"妈!"程志明突然吼了一声,吓得程母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他转向乐薇时眼眶通红,"你等我,我去找专家......"
乐薇看着他颤抖的嘴唇,那里还留着去年冬天她送的润唇膏的薄荷味。现在这味道混着诊断书的油墨气,让她胃里翻涌起酸水。
"程志明。"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就算不能生小孩也要和我在一起?"
那是大三暑假露营时,她开玩笑说"万一生不了孩子怎么办",程志明当即指天发誓。虽然那是大家尽兴酒后的玩笑,但他当时却那么认真又深情地说出誓言。此刻星空下的誓言与诊断书在记忆里重叠,像被雨淋湿的水彩画。
程母突然站起来,茶具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志明是三代单传!你们年轻人不懂,这关系到老程家的香火......"
乐薇安静地听完,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红绳珠子。七年时光就像这些珠子,一颗一颗从指缝间溜走。
她最后看了一眼程志明——他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风化的雕像,既没有挽留她,也没有反驳母亲。
走出程家大门时,夕阳正好照在那辆白色本田上。乐薇想起买车那天,程志明兴奋地载着她绕城转了三圈,说以后这就是他们的"小家"。现在这个"家"的钥匙还挂在她包里,却再也打不开任何一扇门了。
手机震动起来,是商场专柜发来的消息:「乐设计师,'蝶梦'系列今日售罄,是否需要补货?」
乐薇站在暮色中,看着橱窗里自己的设计。那些精美的衣服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就像她破碎的梦想里,唯一还能发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