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绛剑眉倒竖,颇有些不爽地说:“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
他瞥了眼聂雪回被握过的手腕,嗤笑道:
“没想到凶名在外的黑山君,竟是这么个病秧子?”
断岳缓缓收回手,垂落长袖遮盖住手腕。
他面上笑意褪去,并不介意燕绛的敌意,反倒透着一股淡淡疲倦。
“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断岳看向聂雪回,气质柔和似水,问道:
“不知二位远道而来黑山,所为何事?”
聂雪回闻言正色,低头拱手一礼:“在下聂雪回,此番前来黑山,是想向山君求取忘川水。”
“事关挚友性命,还望山君成全。”
断岳闻言,长眉一挑:“倒也不难,只是......”
“忘川深藏地底,唯有月圆之夜才会涌出。公子恐怕要等上几日了。”
燕绛抱剑冷哼:“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招?”
断岳不以为意,缓缓俯下身,在众多烛台间挑选,最终拈起一盏雕花烛台。
他垂眸看着,然后轻轻吹气。
烛火咻忽熄灭,一缕烟气袅袅升起,在半空中凝聚成形。
只见一只人面犬身的妖兽踏烟而出,口出人言,行动极快,正是《山海经》中记载的异兽狌狌。
“时机未至,几位不如暂住几日。”
断岳拢袖而立,褐色眸子中烛光点点,“狌狌,给贵客们带路。”
聂雪回与燕绛对视一眼,心知此次取忘川水恐怕又生波折。
两人跟着那只妖兽穿行在宫殿中,只见那狌狌身形灵动,轻轻一跃便是数丈之远。
行动间,地面密密麻麻的烛台竟自动避开,为他们让出一条通路。
“到了,就是这里。”
狌狌在一处偏殿前停下,人脸上露出夸张的笑容。
还不等二人回应,它突然化作一团烟气,消散了。
聂雪回踏入偏殿,只见其中开阔简朴,所有家具皆由黑石雕琢而成,线条粗犷,反而透着豪放之风。
“倒是别有洞天。”燕绛也紧随身后,跟进殿来。
聂雪回行至窗前,轻轻推开。
夜风拂面而来,他仰头望去,但见天边悬着一轮将满未满的明月。
“既来之而安之,”
聂雪回转身看向燕绛,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我们就等等看,这古怪的黑山君究竟唱的哪出戏。”
燕绛闻言哼笑一声,随手解下腰间酒壶,大步走到窗前,与他并肩而立。
聂雪回仰首望月,雪白狐耳微抖,夜风吹得他衣袂翩飞,发带如云。
燕绛却并未看月亮,凝视着他如玉侧脸,缓缓饮下酒水,布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勾勒出健硕的肌肉轮廓。
月色下,两道身影就这样静静伫立。
而大殿内,一缕灰烟飘回烛台上,烛火重新燃起,化作万千烛光中一员。
断岳仰首望向高处的乱石神座,褐色眼眸深不见底,烛火映不出一丝光亮。
他缓步踏上台阶,挽起青色衣袍,在上面落座。
他坐在神座上,动作颇有些生疏,轻轻抚过神座狰狞的棱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内静得可怕。明明并无任何威压,可满殿烛火却像被冻住般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