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学习好,懂上进……”
认识那天开始,乔绾一声音就一直是这样,缓慢轻柔,像夏日翛翛清风环绕的、山间潺潺甘甜的泉。
而沉浸在懵懂情愫中互告心意的少年少女自然无心注意身后那道越来越远的身影。
江知许脚步虚浮又踏得决绝,雪白衬衫晕开雨滴水渍。
可今天明明没下雨。
也是真的很奇怪。
暖阳春风里,却冷得像深冬。
不容抵抗地将少年炽热心思全然冰冻,徒留最深处的那点余热苟延残喘,撑着无法言说的情感奄奄一息。
也正是因为这些,上辈子江知许受不了刺激,毅然决然踏上职业道路。
在一个平常天。
清晨第一缕风越过蜿蜒,拂开陵沂最北面看尽沧桑更迭的河,随着上面倒映的航天飞机无声地向着远方去了。
江知许以为他会像芸芸众生,经历过时间洗礼冲刷会遗忘所有,也许某天午后街道重逢能做到释然平和相视一笑,心中再无波澜地问候出一句“好久不见”。
可江知许怎么也想不到。
他没有等到理想中那个再遇的温馨场景,迎接他的,却是乔绾一的死讯。
温柔、耀眼、离开。
她拥有足矣身为白月光的所有品质,带走了从世间存留的所有痕迹,却唯独丢下那个连她的葬礼都没有身份与资格参与的少年,永困2019年的深春。
之后江知许怀念她的十年里,无数深夜从梦中惊醒,除了眼泪什么也不剩。
他以为十年过去,很多东西怎么说也会被冲淡些,没成想短暂一辈子过去,现在回忆起还是会心痛。
此时已经出了校园门,不少家长也在。江知许咽下带血的痛楚,对远方库里南做了个不太显眼的挥手,看对方启动离开后,背着单肩包一手抄在校裤兜里。
“你觉得那是不务正业?”
一秒、两秒、三秒……
“当然不是。”
江知许猛地睁开眼。
乔绾一用他理解不了的温柔语气说,“我是说家长,在家长看来这算是不务正业吧?你如果真的去打职业,家里面给的压力能受得了吗?”
“……”
“你、你就是要、要说这个?”
向来伶牙俐齿的江大少爷破天荒说个话结巴两回才说清楚。
乔绾一也是第一次见他这副表情,不敢相信、懵懂茫然,还有还有一点……
惊喜?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少年时期的江知许压迫感虽有,却远不如后来的江总。因此乔绾一面对现在的江知许时远比上辈子要放松。
“除了这些还有。”乔绾一语气饱含希冀,“你可以不去吗?我看网上说职业选手特别辛苦,每天都要高强度训练还得熬夜很晚,甚至连假期都特别少,而且还会有黑粉,骂的特别难听。”
江知许静静听她说完:“还有吗?”
“嗯……还有……”
果然仅仅想用这些把江知许劝回来完全是痴人说梦,乔绾一绞尽脑汁,“还有身体,那种高强度训练特别毁身体,尤其是手腕、颈椎还有腰,这些出了问题都是不可逆的伤害。”
女孩说话时表情非常认真,脸蛋浮生着动人薄红,比任何一种胭脂颜色都要好看。
笑意在江知许嘴角漾开,连腔调里的都很明显了,奈何乔绾一沉浸在自己世界,完全没有听出来。
他轻笑着说:“嗯,还有别的吗?”
这回乔绾一是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她总不能挑明说“你打职业最后会死吧”?
听起来跟诅咒一样,没准江知许从此以后会把她当瘟神避。
“想不出来了?”
“……嗯。”
“其实我还有一个理由,而且,”江知许卖关子地顿了顿。
果然引得女孩子顺着他问:“而且什么?”
“而且这个理由更有效果。”
“你只要说‘我不想让你去’——”少年逆着橙到发红的夕阳,清浅地笑了。
“我就不去了。”
乔绾一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少年模样俊美,好似蛊惑般地,“乔绾一,只要你说,我就听。”
从容淡定,混杂着玩世不恭,任谁也想不到表面如此的江知许心率高得却快爆了。
只要你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挽留我,我就不走了。
我听你的,我只听你的。
只要你说你不想让我走乔绾一,我他妈就不走了。
只要,我只要你一句话……
“江知许。”
有什么东西被按了暂停。
乔绾一眼眸湿红,抓住了眼前这个江知许,也像抓住了前世那个在法律层面完全属于她的江知许。
“你别走好不好?”
“我……”
我不想再失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