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头示意刚汇报完铺子账目的掌柜,掌柜立即了然,赶忙拿起算盘。
“年利八分……”
算盘珠子噼啪作响,与外面清泠的女子声音交织在一起。
“宅子六成款若按两百金算,年利八分,一年利息就是十六金。我每月还你四金十六银一百三十四铜,五年共还你二百八十金,很是不低了。何况这宅子我还是从你这买,你还有中间费赚,如何?”
牙人没看懂她纸上的鬼画符,只道:“你等等,我去问问掌柜。”
进入内堂,见掌柜正在扒拉算盘,就明白掌柜都听见了。
掌柜噼噼啪啪拨算完抬起头,诧异地对沈望尘道:“一点儿不差。东家,您觉着……”
沈望尘挑了下眉,对牙人道:“你去与她说,最低年利十二分,再无余地。”
牙人说予钱浅,她摇头拒绝:“十二分利,两百金借五年要还你三百二十金,这利也未免太高了些。罢了!”
她本想着攒够钱,可以先把宅子买了,借贷五年,按月还款。
锦绵阁只要生意稳定,加上书肆的版权分成,应该能覆盖利息部分并维持生活。到时住处有了,有铺子做营生,还有夏锦照应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可惜,世道不允许。
沈望尘从内堂出来时,人已不见了。他将没看懂的鬼画符拍在身后侍卫的怀里,说:“走,跟上去瞧瞧!”
钱浅察觉身旁有人靠近,偏头看去。
男子容貌俊美锋锐,金玉加身,浑身上下透着纵情奢靡享乐的味道。
见她望过来,男子浅笑加深,轻轻歪了下头,似是在向她打招呼。
钱浅见他笑容轻佻,身上满是纸醉金迷里淌过的倦懒,一看就是哪家高门的浪荡子在到处孔雀开屏。她只当没看见,冷漠地侧开一步,大步离去。
沈望尘望着佳人背影,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打扮,怀疑地问侍卫:“本公子今日打扮有何不妥?”
“一如既往,一看就是个不安分守己的。”侍卫吕佐如实应答。
沈望尘瞪他一眼,强调说:“我是说,她一个缺钱的姑娘,能得我这样的豪门贵公子示好,不赶紧抓住机会也罢了,却何故这般冷漠?”
吕佐无奈道:“你拿秦楼楚馆的姑娘跟人比合适吗?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不是避你如蛇蝎?”
沈望尘撇撇嘴,转而走向一辆奢华的马车,口中念叨:“怪可惜的。脑子这么好使,该是一员得力干将……”
*
春节同样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节日,年假也是最为重要的假日。
因交通不发达,人们返乡来回一趟需要很长时间,所以这个世界的年假通常有近一个月之久。
过年锦绵阁生意极好,姐妹仨商量趁着买新衣的人多,再多干几天。
她们找的裁缝绣娘有半数本地人,一听说加钱,大都乐意多干几天,最终干到腊月二十三才歇。
《五子夺嫡》的最后一册,掌柜又加了钱,说就指望这完结篇在年假赚钱呢,钱浅便答应掌柜,定在腊月二十五送过去。
钱浅闷头在家写了十多日,总算赶出来,立即送去茶楼。
茶楼生意红火,茶楼掌柜竟亲自下楼相迎:“哎呦喂我的逍遥姑娘!等你等得我这心里都要着起火了!”
接过钱浅递去的话本,掌柜不像从前先翻看一遍,而是递给一旁的说书人,接着不由分说地将钱浅拉上楼。
跟随掌柜来到茶楼二层最豪华的雅室门口,钱浅心生不妙。
进门后,一名容貌精致、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坐在主座,身旁立着个冷脸侍卫。
掌柜停在下首恭敬行礼,堆着笑讨好道:“沈公子,这位就是逍遥居士。”
钱浅狐疑地跟着行了个礼,防备心顿起。
“居然是她。”
沈望尘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见吕佐明显没想起来,又小声提醒道:“算术特别快那个!”
钱浅没听清他们在小声嘀咕什么,只听那贵公子问:“你就是《五子夺嫡》的著者?”
钱浅心一紧,果然还是招惹事端了吗?
不行,她还不能出事!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钱浅果断抬手指向茶楼掌柜:“都是按他的要求写的,我只是个受人摆布的润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