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在朝堂上晕的那一下,我还以为你真死了。”说这话的是林琋林怀璧,其人如名,所谓君子如玉。更与沈溪知年少相识、互为莫逆。
林琋并非出身什么世家大族,而是官宦之家,其曾祖父出身寒门青年拜相便成了他天天挂在嘴边追崇的榜样,只可惜他至今仍是个五品谏议大夫。
其实这个年纪能做到如此已是难得,只是谁叫沈溪知珠玉在前,林琋便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胡说什么。”沈溪知失笑,经此一遭他的确又病上了半月,今日精神才算是好些,“外面的情况如何?”
“能如何啊?”林琋啧啧赞叹,“经此一遭,现在整个长安的都偏向了你,说白执他们狼子野心,是他们逼得你重病不起的。
更有传言说是江南之行发生的那些事根本就是他们一手策划。
那日你在朝堂上昏过去了之后,我只是稍加引导了一下,便有不少官员开始偏向你。
京中的说书人还说你的故事呢,半月前朝堂上沈相的陈词竟被说得分毫不差。
说你是何等的高风亮节、何等的忧国忧民。
这个节骨眼上,谁还敢再将你拉下这相位?”
江南赈灾之行是白执他们将自己架在那了,便只能接下这一差事,本想着将计就计。只可惜他们做得几近于滴水不漏,沈溪知不仅未能找到他们为官不正残害同僚的直接的证据,还因为烟雨楼一事给他们留下了攻讦自己的把柄。
不过棋局无定,本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溪知轻叹:“此次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
若永远这般被动,便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
“谁说不是呢?”林琋手中的折扇轻敲桌面,饶有兴味道,“不过你这些年在朝堂上的那番做派挺像我爹的一个姨娘的。”
沈溪知也生出了好奇:“像?”
“是啊。”林琋陷入了他的回忆里,沉吟过后道,“看似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其实不然。
那姨娘心思深沉偏喜欢示敌以弱不动声色地构陷他人,偏生我爹就吃她这一套。
他院中妻妾成群、明争暗斗不休,偏就那姨娘柔弱可欺、又爱他爱得深沉,所以这老爹啊,心也偏得厉害。”
沈溪知莞尔:“事实证明这手段有用不是吗?”
“是啊。”林琋也跟着笑了,“我们的沈大人高风亮节,自然是不懂这些朝堂上的腌臜事的。
那副西子捧心的病弱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木匣递到了沈溪知的面前:“这里面是一棵百年人参,是我从我爹的库房中取来的,给你补身子用。”
沈溪知接过匣子感叹道:“你可当真是孝顺。”
“嗯哼?”林琋理所当然地挑眉,“那不然呢?留给他补身子用?好给我娶个第十二房小娘回来?”
沈溪知也不客气:“那我就收下了。”
“哎,你啊你,有天大的事也应当保重身体,我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林琋言罢起身行至沈溪知身侧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
沈溪知颔首算是答应了下来,见林琋轻摇着折扇便往门外走去,自是一股肆意风流态度,不由得生出一分怅然与艳羡来。
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
当真是最好的年纪,便愿他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沈溪知叫了沈兰来问他:“小渔最近如何了?”
沈兰答:“本来属下找了几位先生为小公子开蒙,只是小公子听说您又病了,也不愿意去上课了,隔三岔五地跑到您的塌前来看您。”
怕不只是看那么简单,还哭成了个泪人吧?沈溪知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便生出了许多心疼来:“罢了,带我去瞧瞧小渔。”
沈兰应声:“诺。”
如今入了夏,沈溪知的屋内只敢少量用冰,冬日里怕冷得很,虽是体寒,夏日里却仍是畏热,容易中了暑气。
一路上由沈兰推着轮椅,沈竹撑着伞遮阳,沈溪知整个人病恹恹的,只是强撑着精神,觉得那蝉鸣声异常的聒噪。
梨院倒是冷清,冷清得仿佛比别处都凉爽些,还未进门便听见那凶狠的骂声:“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小小年纪就敢偷东西……”
那声音陌生又熟悉,似乎许久之前听过。只是骂得太难听,沈溪知不自觉地蹙眉,知道那骂声是从何处传来的心弦更是绷紧了稍许,他睨了沈兰一眼:“府上何时出了这么个刁奴?”
何时出了这么个刁奴沈兰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为小公子办的事情办砸了,他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不好过,沈兰请罪道:“请老爷责罚。”
话虽如此,他们着急忙慌地闯进了沈溪渔的卧房中,一入内瞧见的便是郑嬷嬷拿着一根藤条要打沈溪渔的场景。
郑嬷嬷凶神恶煞,而沈溪渔躲在角落里蜷成了一团双手抱着脑袋一副自我保护的姿态好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