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沉,但并非完全不可见。
沈溪渔坐起身确定沈溪知是真的睡着了方才轻手轻脚地下床,门口有守卫,他只能翻窗而出去到了另一间厢房……
其实沈溪知的出现是计划之外,打乱了他原本的节奏。
今日这一番,本就是他的布局,他将那些人以不同的利诱一并请了过来,盘算着既然都不想活,那大家就一起死了也不错。
而如今突然出现“救”了他的人给了他一个新的姓名叫作沈溪渔,不过是因为他怕自己的本名会给那人带来不小的麻烦。
他本名其实叫作温碎星,碎星取的是满天星斗的意境,也是岁星的岁,因此小名为岁岁,《史记》有云:“察日月之行,以揆岁星顺逆”。
因为岁星其轨道与黄道相近,运行一周天即为十二年,便将周天十二分以此纪年。
名字是父母赠与孩子的第一份礼物,承载着父母对孩子的所有美好的期许。
只是沈溪渔七岁那年他娘不幸离世,而他爹殉情以后他就不再是谁人的岁岁了。
其实沈溪渔不懂为什么娘死了爹就会活不下去,只记得爹说过,说他以后会理解的,说因为他们其实是一类人。
可沈溪渔不理解,至少到目前为止他都不理解,都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但为什么他就这样轻易地被丢弃了呢?
而接下来的三年他过得不说是生不如死,也算是苦不堪言。
那些人是冲他来的,但更多的是冲他父母来的,因为父母死了,便只能从他身上下手。
死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但他得活下去,因为最起码得拉着这些欺辱过他的人一起死,不然多亏?
只是自身年纪太小,也等不到自己真正成长起来的那一天,但这并非完全没有办法,杀人未必要光明正大,更何况他学会的远远比他父母在世时教授他的要多得多。
于是沈溪渔想要在他娘一手建立起来的烟雨楼中让这些人为自己殉葬,才有了今日这一遭。
烟雨楼中的梁木本无毒,而自己的血却是最好的“药引”,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在十日内躯体溃烂而亡、只余一副枯骨。
就这样轻易死去多没意思,要让那些人痛不欲生,还要给以他们希望。
最后再将希望一点点地磨灭,只能缓慢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那疼痛有如剜骨噬肉,但哪怕再痛求生的本能还是会让那些人努力地想要活下去,毕竟他们肯定会以为自己还有救,他们肯定会寻遍名医求一个活命的办法。
可惜的是——没有。
其实那些人说的保守了,偷鸡摸狗又算什么?他是天生的恶鬼,生来就是要吃人的。
是啊,他才十岁,他才十岁就有了如此算计,他才十岁就学会了杀人不眨眼,如果有人要让他活下来,那假以时日他一定会将这人间搅成炼狱。
而那个人,还真出现了,那个叫作沈溪知的知不知道他自己突发善心救下的是怎样一个小孩?
不过无妨,沈溪知不会知道的,毕竟对方那么温柔良善,而自己——多乖啊。
沈溪渔行至悬挂着松鹤图的那面墙边,靠窗的墙角中空内有机括,机括复杂可打开烟雨楼中的暗室,只是如今能进入这暗室的人不过寥寥。
烟雨楼依山傍水,而这暗室建于山体之中,沿着地底的暗道行走约莫一刻钟后才是真正的别有洞天,说是暗室不如说这才是真正的烟雨楼。
只是如今这烟雨楼到底只剩下了一副空壳。
沈溪渔出现的时候,早就在此等候的几人迎了上来:“主子。”
是两男一女,约莫十三四五的年纪,各自名为:温玄、温青、温绯。
沈溪渔颔首,行至书桌前坐下,那墨早已磨好边缘有些凝涸,他取过纸笔开始写字。沈溪渔并未习过多久的字,那字迹难看但所幸还能辨认:计划有变,你们要悄无声息地去为他们解毒。
现在的沈溪渔的确口不能言,却与他人无关,乃是沈溪渔自己所为。为着今日他将自己炼成了药人,中间出了些变故,既然口不能言也就只能借助纸笔了。
温玄接过纸张,三人辨认过上面写的什么后面面相觑。
其实解毒容易,明日里将解药混入早膳即可,却不符合他们对主子的认知,温绯忍不住问了句:“主子,是全部都要解吗?”
沈溪渔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又复写道:是后面来的那批人。
否则沈溪知会难过的,至于之前的那些,自己又不是什么慈悲心肠,让他们这样死去都算是便宜了他们。
三人应声:“是,主子。”
沈溪渔又写下三个字:沈溪知。
示意他们为自己解惑。
温玄了然,他条理清晰道:“沈溪知此人,年方二十有三,是先帝亲封的托孤重臣,位列丞相一职,在十七岁上他父亲离世后承袭国公爵位。
在朝中颇有清誉,说是清正廉洁、一心为公,从不以权谋私、蝇营狗苟。
此番至江南,是为临安水患而来。”
沈溪渔不过十岁的年纪,又身在皇城之外,即便再年少早慧,也不甚清楚朝堂中的那些争斗,便又写道:赵升死了对他有影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