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心想，他果然很讨厌余礼故作高深的说教，他面无表情地表示，“我听不懂。”

他盯着余礼裂开一角的微笑面具，没好气地补充：“犬的理解能力很差，请你不含比喻、设问、通感、引用，没有任何多余的修辞手法地表达观点，余礼。”

“……”余礼叹息，无奈叫到，“黑云……”

难得有口头上压倒对面的时候，黑云有些得意，连余礼唤他名字，听来都像撒娇。“说到底，你根本没办法明确拒绝我吧，余礼。你一直转移重点，只不过是想……唔！”

余礼撑着桌子，猛的扯过黑云衣领。桌上的碗碟随之摇晃一下，溅出各色的油滴和汤汁——但黑云已经无心再管它们了。

余礼吻了他。几近泄愤似的将自己的唇按在他的唇上，牙齿狠狠撞在黑云的上颚。

柔软、湿润的触感让黑云整颗心连带着猛烈跳动起来，从他的角度看去，余礼的眼睛正紧紧闭着，像在自欺欺人一般，一双睫毛随紊乱的呼吸频率而胡乱颤抖起来，牵动黑云的全部心神。

“我、我的确不能……”不知过了多久，余礼喘息着放开他，他一双眼睛清而透亮，蒙着一层水雾，正灼灼望向黑云，

“但是，我还是不能答应你，黑云——”

“为什么！”昆明犬急躁地大喊。

余礼抬起眼睛，飞快冷静下来，抱歉地看着他：“因为这会影响、打乱我想做的事情，黑云，我有一些……不能告诉你的计划，这是我回到玉兰的原因。”

混乱不堪的语序，和混乱不堪的局面，余礼本不想在这样尴尬的氛围下坦白，但他不得不承认黑云总能让他束手无策。出乎他意料的是，黑云对此表现得十分镇定。

“哦，所以呢？”他抱着手臂，颇无所谓地说，“这一点不影响，我们依然可以是搭档。”

他成功噎住了余礼，余礼于是绕过桌子，走到他的面前：“你错了，黑云，这当然影响！一旦发现任何来路不明人的人抱着利用的想法接近你，你都应该提起百分百的警惕。”

“你又不是来路不明。”

“马上是了。”余礼咬住下唇，到底还是深思熟虑后做下决定，“资格考核后我会立即提请上级，要求调离玉兰并拆队，赵班会给你安排更好的训导员。”

“靠！”黑云瞪大眼睛，没想到余礼能把事做到这么绝，“你不能这样！你答应过我的！”

“那这就是我教给你的成年第一课。”

余礼拂开黑云攥着他衣袖的手，极尽温柔，又极尽残忍地帮他把衣领整好，“成年人的世界充满虚伪和欺骗，你不能把情绪表露得太过真实……”

黑云怔怔地望着他，余礼的眼睛还是那样晶莹、透光，像无机质那样冰冷，他曾经许多次像这样为他整理衣襟，那骨节分明的手，动作是那样娴熟。

“你不能、你不能这样……余礼。”

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近乎哽咽。在余礼的眼中，他看见自己狼狈又无助的身影，毫无志气地红了眼眶。

“……我、我只有你了。”

眼泪落下，滴在余礼手背，又像是滴在他的心上。几乎维持不住一贯的冷静，深深呼吸了几下，他这才颤抖着双手抱住黑云。他犹记得第一次见到黑云时的模样，他四仰八叉地睡在凌乱的床上，像一头被人抛弃的丧家小犬，任何一个人看到当时的他，恐怕都很难不动恻隐之心。

“你还会遇到很多、很好的人。”余礼的叹息近在耳畔，“也会有很好很好的犬，那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只要你，余礼”黑云回抱他，用尽全身力气，“你是最好的。”

“我不是。”

“不，你是。”

“不。”

“好多废话，我说你是，你就是了。”黑云嘟囔着，把下巴压在余礼肩上，说着说着就笑了。

“余礼。”

“再抱三秒，早饭都凉了。”

“余礼——我知道了！”

“嗯？”

黑云一把推开怀里的人，愉快地把余礼从头到脚看了个彻底，这才得意地提醒他：

“我们还有个约法三章，你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