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身边还跟着陆有道。
他面上已经没有了受过伤的迹象,除却脸色略有些苍白,精神头也恢复如常。
陆有道朝着牧朝生和慈贺点头致意。
“昨天谢谢两位小兄弟了。”
正在捂着嘴干呕的张白英听到陆有道的话,连忙转过了头。慈贺的目光在张白英无名指上浅浅的戒指印上停留一瞬。
“是啊,是啊,真是谢谢小贺和朝生,若是没有那几针救命的消炎针,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于绍光姗姗来迟,此时站在张白英的身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牧朝生昨晚给陆有道和兰叶送去了消炎针。
慈贺点了点头。
有今早的试探在先,他对此并不是很意外。
慈贺眨了眨眼,“嗯,举手之劳。”
见慈贺有了动作,牧朝生这才掀起眼睑,也不冷不淡地朝众人一颔首。
王浩早就吓趴了,压根没心思听他们这一套一套的客套话,死命地盯着3号房内。
“这什么时候了快别说这些了……先说这,这蒋丽红,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就死了?还死得这么……呕……”
他说着,也没忍住反胃地干呕出声。
于绍光斜眼一瞟。他从长相到为人都有些闷郁,但说起话来意外地很是尖酸刻薄。
“我们中所有人里属你和她最不对付,现在在这儿猫哭耗子?”
王浩不可思议地抬头,眉毛拧成了一块疙瘩。
他开口就是不留情面的讥讽,“你他娘的什么意思?可别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上来就反咬我一口吧?”
于绍光当即就怒了,两人你一口毛我一口肉地咬得不可开交。
嗡嗡嗡,嗡嗡嗡,吵得慈贺头更疼了。
他无言地按了按眉心,目光在3号房内再度流连一番。
两人吵得天翻地覆,把王浩气得不轻。
不知是羞还是恼,他的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四下一转头,正好逮到了一旁走神的慈贺。
“慈贺!你,你公平地和大家说,昨晚我是不是没出过门!”
慈贺愣了一愣,才慢半拍地回过头。
他指了指自己,面上尽是莫名其妙,“我?”
不等王浩回答,身侧一道灼热的视线猝然落在了自己身上。
牧朝生一双漆黑的眼眸锐利如鹰鹫,此刻毫不掩饰地撕刮着慈贺的皮肉。
慈贺真诚地同王浩对峙:“这我怎么知道,你又没和我住在一起。”
“我!你!”
王浩更生气了,“我住7号房!我要是去到3号房必然要经过你的窗户!你昨晚听到我出门的声音了吗?”
“哦,7号房是你啊。”
慈贺道,“我说怎么昨晚做梦掉进猪圈里头了,三十头猪围着我吭吭了一晚上。原来隔壁打呼噜的人是你啊。”
王浩的脸唰得一下更红了。这次是羞得。
他小声嗫嚅着要辩解,“你,你……不过这也说明我昨晚在屋里吧……”
“我昨晚不舒服,睡得早,没注意你出没出门。”慈贺认真道,“不过……”
停留在身上许久的阴鸷目光不知在何时悄然散去。
慈贺侧目看去,只见牧朝生依旧站桩似地站在一旁,游离世外似地眼观鼻鼻观心。
慈贺:“……”
他面无表情地转回头,淡淡朝王浩继续道:“大概不是你吧。你要是真有这种本事,我将谨代表《Escape》欢迎你作为新员工加入这个温暖的大家庭。”
虽然这话听着不像好话,但胜在它尬嗖嗖地冷冷幽你一默。
话音刚落,慈贺便听见身旁牧朝生轻笑出声。
方才有些紧绷的气氛也像是鱼叉凿开的冰面,哗啦地碎了开来。众人皆是忍俊不禁。
王浩苦哈哈挠了挠头,朝于绍光横了一眼,“听到群众的呼声了吗?你这个阴暗的卑鄙小人。”
慈贺不知从哪摸出了一个口罩,甚至还有一双一次性鞋套,在两人的斗嘴声中一丝不苟地把自己全副武装、收拾齐整。
随后默不作声一把拉开3号房的屋门。
“慈贺,你做什么——”
开门的动作猝不及防,屋里铁锈腥气乍然磅礴泄露而出,顶得众人鼻子一酸连连后退。
一只脚踏进屋了的慈贺深沉地闭了闭眼,不语。
就在慈贺觉得自己马上要被熏晕倒了的时候,身后一道清凉的人声如苦难时的耶稣般悄然响起。
“给。”
只可惜救世主的手里捏着一张板正的东方黄符。
怎么看怎么离谱。
慈贺被熏得睁不开眼,眯缝着眼睛转头,半晌,从牧朝生手中接过了符纸。
他比划了比划,瓮声瓮气问道:“这是什么?怎么用的?直接贴额头上就可以么?”
一边说着一边闭着眼胡乱往头上贴。
“净梅符,除异味的。”
牧朝生笑着摇摇头,拿过符纸手指轻巧一拈,黄纸便化在了慈贺的肩头,“好了。”
净霉?
慈贺揉揉鼻子,晕乎乎地想。
他好像确实该去去霉了。
这一天两天的,倒了八辈子血霉。
不过,还真别说,牧朝生这一手东方玄术虽然不科学但是确实是有点本事。
一抹黄色在肩头消失的瞬间,慈贺只觉得鼻尖一凉,那扑鼻的臭气瞬间荡然无存,甚至……隐隐传来一阵来路不明的腊梅香。
人的嗅觉是有记忆的。
比想象更牢固,比回忆更永久。
若是记忆中气味的翻涌,总会难以避免地有过去的画面浮上心头。
可此时的慈贺脑海突如其来地涌上了一片空白。任凭他翻尽回忆的整片海,直到最深处,却仍旧没能寻找到这梅花香的来处。
这凛冽的、让他觉得无比熟悉的梅花香。
大概是“圣所”里不知谁的花瓶里插过梅花吧。
慈贺压下心下无名的焦躁,淡淡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