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蟾客栈。
林芷路过庭院时,忽闻假山后传来窸窣低语,她放轻脚步,借着山石遮掩,瞥见两位书生正在交谈什么。
她竖起了耳朵,听其中一人道:“这百胜赌坊的生意可真好,今日我瞧见投注闱姓的人,都快排到街外边去了。”
另一人道:“没想到几日过去,还这么多人,搞得我手也痒了,要不我们也去报名下一注?”
最开始那人回道:“赌博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算了。陆兄,你昨日谈的君子之道,我想和你再聊聊……”
林芷正听着,忽觉颈后一阵凉风袭来,她猛然回首,正对上沈墨含笑的眉眼。
“幼稚。”
林芷轻哼一声,却见对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林姑娘,借一步说话。”
两人寻了一处僻静无人处,四周竹影婆娑,芳景娇艳,林芷在沈墨面前,抱臂打量他道:“案件可有进展了?”
沈墨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少女纤细的脖颈,林芷今日穿了件轻薄碧绿罗裙,更衬得她肌肤白皙如玉。
他不动声色挪开视线:“林姑娘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赵公子吗?”
林芷抬眼:“你说的,是那天课上打翻茶盏的那个?”
沈墨点头道:“正是,这几日我派人盯着他,可自从昨夜他进了百胜赌坊后,至今未归。”
“什么?”林芷脸露惊讶,蹙眉道,“难道他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沈墨道:“这还不曾知晓。”
林芷沉吟:“那剩下的那几人……”
沈墨回道:“剩下的倒是安分,这几日没去过赌坊。”
林芷思索片刻,道:“我明白了,赵公子那日反应这般大,想必是入局深的,一时无法脱身,昨夜消失在赌坊,定是像方公子那日一样,许是因为资不抵债,被赌坊的人扣下来。而其他几人入局没那么深,脱身也容易,听完课之后,就没再踏入过赌坊。”
沈墨勾唇道:“看来你也不算笨。”
林芷瞧他一眼,又道:“这百胜赌坊那些人如此大费周章,真是只为骗那些书生的钱吗?”
“所以说,消失之人才是关键。”沈墨负手而立,顿了顿道,“若只为钱财,又何必拘禁书生?你想那三年前被害的章怀仁,他不是也曾经欠下赌债过。”
林芷恍然道:“你是说,他们并非被害,而是被关起来了?”
沈墨看着她,不置可否:“根据他们撒网的规模来看,他们需要的人数还不少……如今我们搅黄了他们的计划,我觉得他们应该会行动了。”
…
百胜赌坊内室,檀香缭绕。
肖百胜半倚在紫檀木雕的双鱼椅上,手里持着一块罗盘,盘面中的磁针不住颤动,无论他如何校准,始终指向“大凶”的卦象。
他眉头紧锁,这已是本月第七次占卜,结果竟无一例外。
他心情颇为烦闷,此时余光瞥见门口立着一人,语气有些不耐道:“进来。”
“肖爷。”那人毕恭毕敬对他弯腰拱手。
肖百胜并不看他,目光追随着手中的罗盘问道:“钓上几条鱼了?”
那人嘴唇有些哆嗦,直接跪下来:“目前……目前才两人。”
“两人?”肖百胜眼神一凌,下一刻,手中的罗盘裹挟着风声砸向那人的膝盖骨,怒道,“你们怎么做事的!”
“啪”一声,罗盘在那人腿边碎裂成几块,他强忍疼痛咬牙道:“不知为何,有几条鱼本来就快上钩,到后面自己又跑了。”
“真是一群废物。”肖百胜负手站起身,居高临下,眼神锐利地扫过他,“为何会跑?你们有查过吗?”
那人答道:“好像说是……有人识破了咱们的连环局,所以才不上套。”
肖百胜听完气息一沉,语气阴鸷道:“上头人已经在催了,无论如何,科考前必须给我找齐人,无论用什么手段。”
…
夜色如墨,冷月悬于飞檐之上,有星子散落在枝杈间,忽有一阵微风起,一个玄色人影鬼魅般从树枝闪现,落到了桂蟾客栈的房顶。
那人俯身掀开两片屋瓦,朝下看去,床榻上,一人正拥被酣睡。
一条细索垂下,黑影顺着绳索滑入室内,悄无声息地潜入房内。
正当他一步步靠近,掏出绳索,准备对床上之人下手之际,忽有一箭矢射穿窗户,破空擦过他的脸颊,脸上遮盖的黑布翩然落地,而那箭矢牢牢钉在了不远处的墙上。
“谁?”
玄衣男子抬起手臂遮挡脸部,眼神警觉地瞧向箭矢的来处。
房门突然被人破开,玄衣男子看清来人,瞳孔一缩:“原来是你。”
“我当是谁?”沈墨从夜色中走来,抬眸冷笑,“原来是肖百胜养的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