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门祭拜时,丹樱就不在屋中,此刻看她衣着严整,还是白日模样,显然也是刚回来。
好像自从生辰宴之后,丹樱就神出鬼没的,经常半天见不到人。
丹樱面色一僵,慢慢抬起头。
被她戳穿,她索性放下药膏,坦然地笑了笑,握住她的手,“阿荔,你无需问这么多,你只需知道,咱们和阿公马上就有好日子过了。”
白荔隐隐一惊,“姐姐,你不要做傻……”
丹樱打断她,“阿荔,你信不信我?”
白荔看着丹樱烛光下灼灼的眼睛。
片刻后,她慢慢垂下羽睫,终究将唇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点点头,“……我信。”
丹樱握紧她的手,似是长舒了一口气,“阿荔,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就知道你是信我的。”
“两日后郡公府又设了宴,你会去的吧?”
白荔心中隐隐不安,胡乱点头道,“去的。”
她已旷病多日,不能再不去了。
“好,你去就好,到时我们姐妹两人联手,必定能够艳压群芳。”
丹樱真挚地看着她,“阿荔,有你在,我才能心安。”
白荔心情复杂,想说的话有很多,可是看着丹樱此刻的神色,终究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勉强扯着唇角,对她笑了笑。
……
“她怎么来了?”
“说是上头专门点名让她来的,真是好大的脸面,不会是被哪个看上了吧?”
“人家三天两头缺席,这都能行?”
“要不说人家有本事呢?换成你我,哪能有这等好事?说不定就是趁着装病的这几天,早已勾搭上了主子,攀上高枝了。”
“说的也是。”
蝉鸣阵阵,绿树成荫。白荔抱着琵琶,静静坐在抱厦下,听着周围对她的议论纷纷。
“有空在这里嚼舌根,不如好好准备准备,等会要是哪个掉了链子,就罚一个月的月钱!”墨末环视一周,低声警告,立刻换来鸦雀无声一片。
看着终于安静下去的四周,墨末这才舒心,凑近白荔,对她小声道,“阿荔妹妹,这些碎嘴子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温热的呼吸打在耳边,白荔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脖颈,平声道,“……多谢副班主。”
今日宴会是郡公世子李皋的私宴,只邀请了少数好友。日跌,太阳偏西时分,众人才开始悠悠演奏。
半柱香过后,几位世家公子纷至沓来,双目炯炯有神,额头泛着一层晶莹汗珠,显然是刚刚打马归来。
众人路过抱厦,目不斜视,“听说李兄最近新得了卢大家的《浮光山水图》,我等心痒难耐,必定要一窥真容!”
“李兄果然藏宝丰厚,不过我听说,这《浮光山水图》可是某人割爱所赠。”
“哦?竟有此事?”
“喂!你们等一等我!”叶桂霖捡起掉在地上的香囊,起身时,余光略过一抹白色,看到了抱着琵琶垂眸弹奏的白荔,惊了一声。
“咦?”
“这个白衣美人,我怎么从未见过?你是哪个?”
走在前面的众位公子听到此话,纷纷停下。
丹樱向前一步,忙替白荔打起圆场,“回公子,此女名叫白荔,是我秋音堂的乐师,前阵子受了风寒,这才没有露面,请公子见谅。”
叶桂霖看到丹樱,“你又叫什么?”
“回公子,奴婢名叫丹樱。”
叶桂霖看看丹樱,又看看白荔,眸光泛起一抹惊艳,朗笑道,“红妆白璧,各有风采,不错不错。”
丹樱一喜,欠身行礼,“多谢公子谬赞。”
“你是乐师?”叶桂霖又盯着相对安静的白荔,对她燃起了兴趣,“都会弹什么曲子?弹一曲给小爷听听。”
白荔垂眸,淡淡道,“但凭公子吩咐。”
“这么大的口气!那好,都道《霓裳羽衣曲》最是考验技艺高下,那你就弹一曲《霓裳》吧。”
叶桂霖又看了一眼丹樱,指了指,“你的舞跳的不错,就给她伴舞吧。”
丹樱点头称是。
白荔抱着琵琶行礼,随后抚裙而坐,心如止水,专心弹奏。
琵琶声犹如珠落玉盘,胡女高歌,又如层层浪潮,裂帛激越,与生辰宴上那绿衣女简直天差地别。
几位公子被乐声镇住,连手底下的事都忘了,纷纷不约而同地坐在小亭下,专心致志地欣赏起美妙的歌舞。
“贤弟果然眼光独到,这两个是这群人里生的最好的,尤其是这红衣女,舞姿翩翩,颇有飞燕风采!”
“我倒是觉得这弹琵琶的白衣女更胜一筹,有杨妃遗风。”
李皋不知怎的,声音有些不悦,“几位什么意思,难道还垂涎上了我府里的人不成?”
“哎?李兄,不然不然,自古赠妾都是一桩雅事,何况她们只是优伶而已,难道李兄还不肯割爱?”
李皋神色悠悠,难得没有搭话。
正在此时,忽闻远远一高处小亭传来笛声,与琵琶交相呼应。
众人一惊,全部被这轻灵悠扬的天外飞音慑住。
专心弹奏的白荔听到这一道笛声,一顿。
只在须臾之间,她便敛下心神,轻拢慢捻。
笛声婉转,如风过竹隙,与激烈清越的琵琶无缝结合,巧妙地达成了一种行云流水的效果,穿过闷燥的午后,无端令人感到一阵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