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通体碧玉,触手生温,在烛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一看就不是庸俗货色。
白荔竟然藏着这么好的东西?
绿玉心有疑虑,愣愣地看着掌中玉簪,挪不开眼。
白荔观察着绿玉的脸色,笑了笑,擅自将玉簪拿起,轻轻插入她的鬓发之中,又拿起一旁的小镜,柔声夸赞道。
“姐姐名唤绿玉,又生的天生丽质,乌发如云,这碧玉簪子配姐姐,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绿玉对镜自照,被这几句话夸得心花怒放。
连白荔这样的美人都这般夸她,想来是不会差的。
若是生辰宴那天,她戴上这样一支簪子,岂不是锦上添花,艳压群芳?
不过她再喜欢,也明白没有白来的便宜这个道理,压下欢喜之色,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妹妹深夜过来,不单单是送簪子这么简单吧?”
白荔听她这么问,便知此事成功了一大半,缓缓松了口气,说出了此次来的最终目的,“只求绿玉姐姐高抬贵手,不要为难阿公,让阿公按时服药,早日康复。”
“瞧妹妹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为难过你的阿公?”绿玉笑了,“妹妹这话的意思,就是我克扣了你的阿公的药,这才让你的阿公缠绵病榻的吗?”
“姐姐误会了,妹妹知姐姐是最为心善之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呢?许是姐姐手底下的人不怎么小心罢了。”白荔平心静气道。
“姐姐,咱们同为郡公府雇养的优伶,地位本就不如府中的下人,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要以和为贵,给彼此一条生路,别让府里的其他人看了笑话,您说是不是?”
绿玉脸上的笑意淡了,看着她不语。
半晌,她慢慢道,“妹妹说的很是。”
“妹妹放心,拿人家的手短,我既然收了你的东西,就没有白要的道理。”她懒洋洋道,“你阿公的药,许是哪个下人不长眼,调皮罢了,以后断不会有这事。”
“姐姐既然这么说了,妹妹深谢姐姐。”白荔向她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适时告退,“不打扰姐姐休息,妹妹先告退。”
白荔离开绿玉的房间,朝自己的房间行去。
廊下,一道黑影朝她走来,越来越近。
白荔停住,看清来人,心中微沉。
她不动声色地欠身,对他行了一礼,“见过副班主。”
“阿荔妹妹怎么如此生分,和丹樱一样,叫我墨哥哥就好。”墨末停在她面前,对她温和笑道。
可是不知怎么的,这笑容落在白荔的眼里,有那么几分阴寒味道。
白荔弯了弯唇,没有回应,默默退后一步。
谁知墨末又向前一步,与她挨得更近,“妹妹有事求绿玉,怎么不直接来找我?”
“妹妹身上熏的什么香?”他凑近她,轻轻嗅了一口,“好香啊。”
陌生的雄性气息一靠近,白荔本能地身体一僵。
她不露声色,轻轻打了个旋,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远。
“副班主,我有些身体不适,先回去了。”她低下头,匆匆走开。
墨末看着几乎是小跑远去的白荔,似笑非笑,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精光迸现。
他先踏进了绿玉的房间。
“白荔刚刚找你干什么了?”
绿玉喜滋滋欣赏着玉簪,头也没抬,努了努嘴,不悦道,“还能有什么,为了她那个阿公呗,真跟当成了亲爹一样伺候啊。”
白荔丹樱两人对跛脚李很是爱戴,晨昏定省悉心侍奉,秋音堂上下都看在眼里。
“这是什么?”墨末抽走玉簪,打量着。
“给我!”绿玉一把夺回,急声道,“这是我的!不许跟我抢。”
“白荔给你的?”
“不然呢?”
墨末盯着她手里的玉簪,沉吟片刻,道,“她要药,你就给她吧。”
反正那个跛脚,病是好不了了。
他活不了多久了。
“她给你簪子,就只为了这个?”他又问道。
“她还把弹琵琶的位置给了我,算她识相。”
墨末思忖片刻,没有说什么。
他还以为白荔这样姿色的美人,该是像她的好姐妹丹樱一样,求着争着在人前显眼,好博取达官贵人的青眼,寻一场大造化。
没想到她竟这般懂事识趣,倒是省了他许多筹谋。
“哥哥,咱们什么时候把她们赶出去呀?”绿玉不满道。
墨末面无表情,冷声道,“你就这么想赶她出去?”
“是因为她抢了你的位置,占了你的风头吗?”
绿玉低下头,面对阴晴不定的哥哥,莫名有些心虚,“我没有……”
“还是个小孩子心性。”墨末批评她,“我们秋音堂本就是鬻伎的优伶班子,全凭贵人的犒赏过日子,个人好了,大家才会好,不然你让大家吃什么喝什么。把她赶走,对你又有什么好。以后这样的话,不许再说。”
绿玉气馁,低下头,“知道了……”
墨末盯着那一支莹润的玉簪。
等那个跛脚一死,这久负盛名的襄阳双艳,两个身世飘零的女子,会是怎么样的归宿,可想而知。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都是在泥里苦苦挣扎的蝼蚁。
既然入了这个泥淖,就不要妄图爬上岸,想做那天上的鸟。
他会让她永远地留下来,留在秋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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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樱今日练手化了一个梅花妆,眉如远山,唇若樱桃,额上点了一朵殷红梅花,顾盼神飞,令人见之惊艳。
她在抱厦下翩翩起舞,舞姿翩迁。
丹樱知道自己生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又是秋音堂里跳舞最出色的,她有信心在生辰宴拔得头筹,引起众人的侧目。
只是苦了白荔,大喜的日子,竟然好端端地病倒了。
倒是便宜了那个绿玉。
她跃跃欲试,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等她有机缘真的被哪个贵人看上了,她一定要带上阿公和白荔,让她们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