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沈落鸢又开始走神了,她垂眸看向白皙腕骨,大底是自从她的亲眷一个个意外丧命开始的。
她的父亲,长兄,和二哥……
每听到一个亲人亡故的消息,她的身体就要冷上几分,连带着之前一直沉溺着的来自男人的爱,也会随之消失。
她的心中隐约有个念头,或许那位心里爱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
沈落鸢蓦然惊起一身冷汗。
可很快,她揪扯华丽宫袍,浅茶色的眸子盛满迷暗,苦涩翻涌不息。
现在又怎么能说得清。
更何况,她这日子还能差到哪里去?
只是这一次,贵妃惊慌着要全太医院诊断她呕吐不已的皇儿时,一把火再次烧到了梧桐宫。
比嬷嬷来的更快的,是陛下身边最为得眼的大公公。
“皇后娘娘,陛下有请。”
大公公那邪佞吊翘的诡异声线甫一出声,就让沈落鸢莫名不舒服。
听着大公公呕哑难听的声音,沈落鸢更不喜地觑了一眼德福不愿弯下的腰脊。
拜高踩低尤如此。
只是头一回这般明目张胆,她真的已经失宠了。
但如今这些都还重要吗?
沈落鸢轻嘲着,指尖捻去额前碎发,只面容平静地端看着大太监,然美目盼兮一变,倏然而逝的冷睨竟然让这位大太监寂然生怖。
“本宫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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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落鸢被陛下身边的德福公公恭敬带去皇贵妃的宫殿,自始至终神色未变。甚至余光瞧见上头的男人拥簇着女子,二人神色亲密,也依旧神色平淡。
“臣妾参见陛下。”
女子恭敬的行礼,沈落鸢的家教和礼数让旁人挑不出丝毫错误。
除却,那微抬的眼眸。
蔑然不屑。
然而男人不得不承认,就是她这张倔强不驯的脸,哪怕许久不见,如今再次见到,他依旧惊觉惊艳万分。
不过沈落鸢的神色狠狠的刺痛了他。
沈落鸢不过一个女子,一个妇人,后宫中的妇人!
又怎能用这种淡漠不屑的眼神瞧望他,这样熟悉且许久不曾见到的眼神骤然让他犯起了恶心,也让他瞬间想起那个带着同样眼神的沈家上下!
气氛变得微妙而冷凝。
他不言,沈落鸢便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没什么大不了的,沈落鸢努力稳了稳身形,即便行礼,也依旧仪态万千。
高高坐在上面的男人倏然攥紧了皇贵妃的肩膀,力道之大,引得怀中女子吟吟垂泣。
可她不敢高声言语。
只是余光一直打量着下面的沈落鸢。
沈落鸢面容娇好,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流逝的痕迹。而生育双胎的皇贵妃,眼角已经多了几道细纹。在这后宫之中,除却家世,容貌便是女子的荣耀。沈落鸢何德何能,她如今家亡孤寡,便该苍颜粗鄙!?可为什么沈落鸢已经被禁闭在宫中,还能这么怡然自得,平静无波!
卧在男人怀里的皇贵妃咬牙恨齿,美目流转,便流露出几许厌恶且嫉妒的光。
也不知僵持了多久,男人怀里的娇弱女人突然发难。
“陛下……呜呜呜……陛下,晏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是下了地府,也要去陪了他……”
“爱妃不必心慌,太医已经说了,晏儿这次大已然无碍……”
男人终于松了松紧攥着的掌心。
女人便更亲密地攀附上去。
“陛下,臣妾惶恐,实在不知是何人要枪害我儿,若这宫中当真容不下我们母子三人,臣妾便带着孩儿入得那青山古寺修行余生,为陛下祈福,为这大圣朝祈福……”
还在行礼的沈落鸢头脑昏沉,直到现在,她方才终于知晓嬷嬷口中的大事不好,是何事了。
大皇子,不,是当今太子。
太子已满周岁,却又再次如同中了巫蛊一般,昨日太子的周岁礼刚过,今日便就高烧不退,神志不清,到了后来是甚至接连呕吐。
太医院诊断不出个所以然,只有钦天监看出星象骤变,少主有异。
这一番的阵仗就更大了。
女子幽幽不绝的哭啼,男人燥怒的问询,还夹杂着大太监尖利的回声。
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只剩下他们的声音。
他们似乎在审讯她。
只是她很奇怪地看过去。
这同她有什么关系?她一直在她的梧桐宫里,用食,睡觉,睡觉,睡觉……
不知是否是最近睡的少了些许的缘故,她总聚不起精神,就连当下在至关重要的太子投毒案,她也听得不甚尽心。
很困,很烦躁。
沈落鸢作行礼状的白皙手指不由扣紧。又开始了,她的耳边又开始起来轰隆隆的剧烈声响,无数个不知由来的锤子正细凿着她的脑穴。
只是在她又一阵倦意涌上心头,身形不稳之际,正首帝王爆戾而起。
怀中娇媚女子一声惊叫。
沈落鸢敛息抬眸,她错愕看去。
就见高首男人峻-挺面骨的昔日浓情尽散,满台奢靡杯盏顷数落地,明净盏面瞬化狼籍,与之俱来的,是帝王寒沥沥刺向她的冰冷的剑指。
“沈落鸢,戕害皇族太子,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