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最后的项弈刚好过来,饭桌上他喝了酒,这会儿人有点飘,缠上郑簿:“郑哥,你叱咤情场多年?那太好了,教兄弟几招……”
摆脱两人,邹以珩走回祝云容旁边:“走走?”
“行啊,走吧。”
时值跨年夜,又在热门商圈附近,周围很是热闹,人来人往,车流如织。
往北望,能见一片五光十色,映亮半边夜幕。
“灯光秀,去看么?”邹以珩问。
“人太多,算了。”祝云容讨厌拥挤,此刻也没什么欣赏艺术的闲情。
很奇怪,分明不算什么大事,可她就是由衷心烦。
也分明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可她就是不愿先开口,想等他问才肯说。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怄着,一路逆着人群,行到一个湖边。
“新一年要到了,送你个礼物。”
终究是邹以珩先开口,让祝云容有种较劲较赢了似的小小快感。
她想了想,在回话时不着痕迹地把话题过渡到两人近来的不对劲上:“哪用得着礼物,邹老板以后对我友好点就行了。”
她预想中,此话一出,邹以珩多半要跟她呛一呛,理论一番他究竟哪儿对她不友好了,或是对究竟是谁先不友好的问题做些争辩。届时她便顺其自然把邮件的事说清,发挥好的话,还能先发制人指责他问都不问就随便误会别人,缺乏对同事的基本信任……
然而邹以珩只是笑笑,目光轻轻地,落在她眼底:“以后聪明点,友好哪有礼物实在?”
望着他,祝云容心口突然就有些堵,一种不怎么美妙的预感悄然滋生。
正自出神,手心被塞进一张纸片。
身前是邹以珩的声音,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话,入耳却莫名厚重:“项目做得很不错。高中那会儿,没能跟你交流过学习,一直挺遗憾,这回算是补上了。”
祝云容没心思与他忆往昔,借着湖畔略显昏暗的夜灯,眯起眼辨认纸上的字。
第一眼,她看见居中的三个大字——“推荐信”,对信的内容很快有了猜测。
忍下心中抵触,她粗略扫完信件全文,猜测得到证实:的确是邹以珩向NAC人事推荐她的信件。
信中浓墨重彩介绍了祝云容对宏亚即将上市的“生命线三立方”项目的主导贡献,并强烈认可了她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能力,落款是宏亚集团公章和邹以珩熟悉的漂亮签名。
她知道邹以珩此举出自好意,他本人亦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老板,可不知为何,看清内容的瞬间,祝云容就是烦躁透顶。
“我不要,”她试图把信还给他,声音因压抑着情绪压得很低,“我要是想去NAC,完全可以靠自己,不用你写这种东西。”
“你现在也是靠自己。”邹以珩接过推荐信,轻轻对折,又塞回她大衣口袋,“这上面每个字我都在如实反映情况,是你应得的评价。”
祝云容气闷地跺着脚,原地转了一圈。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只觉整个人像要冒烟,费力组织了半晌语言,说出的话却像找茬:“邹以珩,你不能这样!项目策划完了,宏亚慢慢好起来了,你就过河拆桥赶人了是吧?你这么办事,以后谁还敢给你打工?”
邹以珩似不明白她为何会这般反应,抿着唇沉吟一会儿后,尝试给她捋清楚:“不是过河拆桥,只是给你多一个选择。”
“有件事我需要向你坦白,但你大概也清楚,那天帮你关电脑,我无意看见了你邮箱的置顶邮件,我以为你会对NAC那种光鲜的大公司抱有强烈意愿……”
“什么叫‘你以为我’?我有手有脚有自己的思考,用得着‘你以为’什么?”祝云容陡然提高音量,冷笑道,“邹以珩,我是爱慕虚荣,喜欢往高处钻营。但平心论,在宏亚工作这半年,难道我没有尽心尽力,我付出比你少么?你一副给我选择的姿态高高在上安排我……我……”
说到这儿,因情绪过于激动,她脑子有一霎断片,断过之后,倒又想起点过去的事来。
“啊,我知道了,我想起来了,”她就说,“邹以珩,明明是你自己眼里不容沙子,盛不下存过异心的员工!”
为着他那套圣父一样的道德标准,他在普瑞德能走到离职那步,难怪今日这么着急赶她走。
闻言,邹以珩直接气笑。
“祝云容,你胡说八道什么?”他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两手叉腰,重重呼出几口气,“行,就算我瞎操心,我多管闲事,但咱讲点道理好吧,这跟容不容得下你有什么关系?我刚已经说过了,只是给你多一个选择,你怎么选都可以。”
祝云容委屈得直抖。
是,往好听了说,怎么选都可以。
但说的难听点,就是放哪儿都不必需。
首席精算师算什么?大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又算什么?
别人出于礼貌叫她声“祝姐”,她还真就飘了……事实上,半年来她全部所做换不来一句挽留。
她参与了宏亚的起死回生,自然而然生出归属,邹以珩明明是最清楚她所付心力的人,却能讲出这冠冕堂皇一番话,大度放她走。
“行,”祝云容胸腔剧烈起伏,下意识把背挺得更直,皮笑肉不笑,“那可真是多谢邹总给我这个往高处走的机会,确实,NAC名气大,薪资高,我早就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