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到下课就追问季芜,季芜昨晚没休息好,脑子从早上开始就是一团雾气,这会听见有人叨叨叨地在旁边说话,就好像雾气中突然挤进几串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电线。
吱呀乱串成一团乱,还发出了一阵警报声。
季芜闭了闭眼睛,直接拿手捂住了陈巧祯的嘴,无奈道:“别吵了啊小祯,让我安静会儿。”
“警报声”好不容易停了,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手,和一个挺新的杯子,里面飘着几颗红枣和沉底的枸杞,水上冒着一层热气。
“苹果红枣枸杞水。”
季芜一抬头,看见好好立在她面前的梁彻,手还搭在杯子上,见她看过来,又补了一句:“治头晕。”
被他一说,季芜更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头痛欲裂了,甚至没来得及说声谢谢,或是询问一下哪儿来的,就拿起来先仰头灌了一大口。
暖流顺着喉咙进入到了胃里,季芜低头缓了一会儿,终于觉得自己清醒了点,脑子也开始思考起来自己怎么昨天熬了个夜今儿就成这样了……也不是头一次熬夜啊。
季芜抬起头,扯了下苍白的唇:“谢谢。”
梁彻点了下头,转身回了位置。
季芜一偏头,这会才看到旁边被关了静音的陈巧祯,全身突然成了个逼真的雕塑,只有眼珠子滑动了一下。
季芜招了下手:“说话吧。”
陈巧祯张了张嘴,隔了两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感冒了吗?生病了吗?怎么头晕了?要不要请假我陪你去医务室看一下啊先?”
季芜被这一段话砸得又拿起苹果水猛灌了一口,才说:“没事,可能中午睡太沉了没缓过来。”
“噢。那你多喝一点——真不用去趟医务室?”
“不用,也快上课了。”
“行吧。”陈巧祯点点头,又话锋一转问:“不过等你头不晕了必须得告诉我你和梁彻是什么关系啊,看着就不太对劲呢。”
季芜:“……”
第二节课结束之后,原本第三节是物理课,但物理老师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一时间也没找到可以替班的人,便改成了自习。
一听到这消息,全班都沸腾了,一群人快要把教室顶给掀开时,老刘突然从后门悄咪溜了进来,把那几个“为首”全赶出去外面罚站了。
他们站了一节课,季芜就睡了一节课,老刘倒是眼瞅着了,但鉴于她成绩从没下来过就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于是季芜又睡了个安稳觉。
醒来的时候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她拍了拍脸,觉得自己整个人舒服了不少。
“还头晕吗?”陈巧祯问。
“不会了。”季芜冲陈巧祯弯了弯唇,让她放心,随即看她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提醒道:“快下课了。”
陈巧祯点点头:“嗯,怎么了?”
“我记得某人早上好像和我说,一下课就要踩点冲出去,否则就赶不上回佳州的火车了。”
陈巧祯一拍脑门,立刻回想起来,着急忙慌地开始收拾东西。
昨晚她爸妈刚跟她说今天回佳州一趟,车子送去保修了,火车票又没剩几张,只有六点半的车次。这不……还好她话多,早上跟季芜提了一嘴,不然她可就完了。
下课铃一响,季芜就看见陈巧祯拉开椅子嗖的一下从后门跑了出去,跑得太急,桌上的书都被她碰到了地上。
季芜笑笑,弯腰把书捡起来,然后才开始慢悠悠地收拾作业装进书包里。
除了几位习惯留下来自习的同学,教室里很快就走空了,季芜起身背起书包一转头,发现梁彻还站在后门,倚着门框,见她看过去便直直地望了过来。
稀奇。
季芜一顿,忽然想起来他确实好像还有个杯子在她这儿,她便拿起桌上的杯子朝后门走过去:“下午谢谢你。杯子我现在去洗了还……算了我还是给你买个新的吧,明天再给你。”
话到嘴边临时拐了个弯,她忽然想起来把自己用过的杯子还给人家不太好。
梁彻挑了下眉:“不用,洗了直接还我就行,本来也是下午刚买的。”
“我还是给你买个新的吧。”季芜没答应,把杯子先放到了自己书包的侧边,想了想又问:“你这是在哪儿买的?需要我给你买个一样的吗?”
梁彻没有再来回争执,扯唇一笑:“就学校对面,我不介意是不是一样。”
季芜点点头,抬脚往外走:“明天给你。”
教学楼都变空了,季芜很快绕过转角下楼梯,身后的脚步声便慢腾腾地响起来,没一会便不远不近地走在了她旁边。
季芜压根没偏头,随口问:“你今天是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没有。”梁彻简短道。
“那你……”
“送你回家。”
季芜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没事送她回家干嘛?
梁彻也停下来,顿了顿,主动解释道:“昨晚那群人虽然现在是在局里被拘留了,但保不准还有什么兄弟之类的,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季芜心想,就算有兄弟,那些兄弟又没见过她长什么样。
况且现在这个点,也不会不安全。昨天那条路她也不会再走了。
昨天要不是为了赶个近路早点回家,她也不至于碰上那档子事儿。
看来下次还得老老实实走大路。
季芜继续往下走,说:“我平常回家也不走那条路,很安全,你不用因为昨天我报了警就这样……而且你本来应该回家好好休息。”
“你昨天算是救了我一命不是吗?”
“……你有点言重了。正常人看到都会拨个报警电话的。”
季芜是真不觉得昨天的事情有什么,本来一开始她还想一走了之的,后面只是害怕事情扩大才报警的,对于他身上的伤也没问过什么……
她其实本来就是一个冷眼旁观的人,只是恰巧而已。
梁彻发现季芜这个人真是奇妙。
从每一次和她的接触来看,梁彻都想不出她的反应或是会说的话,就像现在,她并不是不好意思或是谦虚,而是真的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在几乎他看见的所有时刻里,季芜的情绪都是平淡的,连笑也是平淡的。
只有第一次,他找了个游戏厅在前台打打工时,那时候他看到的季芜是最具有鲜活情绪的时刻。
梁彻又把书包往上甩了甩,接着说:“跟我感谢你不冲突。”
“……”
季芜发觉这人听不懂讲话似的,很有那种一意孤行的潜质,她刚下到一楼,站在大树下,很有耐心地打算重复一遍:“真的不用。而且我弟……”
话没说完,季芜就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不远处等她的陈声。
他的蓝白校服下摆随着冷风飘起,右边肩膀随意地落了个书包,这里冬天总是黑得很快,在暗淡的一点灯光中,陈声冷着一张脸,目光落在这边,看着很不开心。
到喉咙边的话咽了回去,季芜抬脚正要朝他走过去,陈声便先一步向她走了过来。
步子迈得很大。
那一瞬间,季芜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一只快要炸毛的小狗,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她溜了这几秒神,第一次被自己的想象逗笑,然后就真笑出了声,下一秒理所当然地看到炸毛小狗脸上瞬间丰富多彩的表情。
懵逼——疑惑——委屈
随即等不及似的,小狗开口说话了——
“他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