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者不作追究,害人者家属却要求秉公执法。
王春生恐怕这辈子眼睛都没睁这么大过。他不可置信地看看谢小侯爷,又看看仇清也,趁着没人注意他们,还是没忍住对着仇清也耳语道,“你们是不是夫妻不睦?我可以开几副药方,——如果咱们能平安回去的话。”
林一没说话,她看着谢承南难得一见的正经模样,想的却是他这样做的真正用意是什么。她仔细盯着谢承南的脸,试图从中看出留给自己的提示,却只读到几分得意挑衅。
她用力闭了下眼,告诉自己应当是情绪使然,定是她的错觉。
……
托谢承南的福,在杏林医舍开业半月之后,钱没赚到多少,舍内之人倒是全都草草入狱,也称得上一句有难同当了。
先前的府正中饱私囊,靠着苛待犯人捞了不少油水,岳明彰上任的同时,就着人开始修缮,几间无人的牢房同时动工,是以房源紧张,犯事不大的同性罪犯都关在了同一间。
而林一他们才刚来,便连这性别的划分都省了。
几人都是生来初次入狱,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磨磨似得转圈。只有两人例外。二黑看看师傅,又看看仇清也。
若说王春生为何如此淡定,大概是因为行医之人内心淡泊,师傅一向如此。但仇清也平静得让人有些不理解了。
分明上一刻,她还在为了没有定罪之人不该跪拜而据理力争。可下一刻,就心甘情愿地被关进来了,完全不争取一下。
二黑思来想去,只能是因为人家身家厚重,必不会真的受罚了。
还不待他细想更多,肚子就叫出了声。
男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半天食水未进,早就饿了。碰巧狱卒这时前来送饭,他先给王春生递上一个掺了菜叶的玉米团子,然后给房内的人挨个发了,正欲自己张嘴咬上一大口,就听王春生幽幽说道:“你不怕有毒啊?”
吓得二黑一个激灵,干巴团子咕噜噜滚到了林一脚边。
她捡起来蹭掉上面沾上的干草,将菜团掰开,里面什么也没有。她叹了口气,说:“放心吃吧,既然将咱们都关在这一处,不会有事的。”
都关进牢里了,还能怎样算是有事?非要定罪问斩吗?
林一见二黑表情木讷,以为是她说得不够透彻,便又补上一句:“放宽心,小侯爷会来救我们的。”
几人沉默地啃着团子,眼神在彼此之间交互打转,却都不说话。
虽不说话,但心中都有了考量——看着刚才那架势,小侯爷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小侯夫人,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伉俪情深。
小侯夫人却浑然未觉,她将每个团子都掰开查看,无一例外地什么也没有。她又检查了送水的陶碗,底部也没沾着什么传递消息的纸条。
她甚至对着路过的狱卒挤眉弄眼,皆被视而不见。
王春生作捂脸状,简直没眼看:“就算你们平日里夫妻关系不睦,也不用如此……行事吧?”
林一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却也不甚在意。
她笃定谢承南不会对此事放任不管。但是会以什么方式管,这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说实话,她对于谢承南的了解并不多。电视剧中那些传递消息的老套情节,好像都没有用。
就在她开始疑心谢承南是否真的没留后手的时候,那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来。
“小侯爷,您里头请。”
时值子夜,从墙角用来通风的空洞里,能看见三两颗星子,连夜大雨后,天空难得地彻底放晴。
谢承南一身玄色衣袍,跟在狱卒身后,微微颔首走入。
直到狱卒打开他们牢门上挂着的锁扣,锁链碰撞出铛铛声,林一眨眨眼睛和他对视,才确认这人是真的来了。
不是传递消息,也不是托人照顾,而是真真切切地来见她。
无比鲜活。
林一真心实意地笑了。
谢承南弯腰踏入这一方小小的囚室,颇为嫌弃道:“这地方果真不怎么样,没待多久人都变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