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笙一挑眉,道:“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所以再提原生家庭就有点甩锅的意思了?”
平筝歪头道:“有点吧,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知道我跟别人不一样,我有两个妈妈,在正常人的认知中女生是要比男生更具有责任感、更感性也更顽强的,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在长达十五年的岁月中她们分了又和好,我的居住地点就在福利院和家里来回跳跃,我小时候都不觉得自己是个人,我像一只小狗,主人喜欢了就把我带走,不喜欢了就把我丢掉。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个玩的特别好的朋友,她告诉我她爸爸喝多了会往死里打她和她妈妈,于是她得出了一个结论——男人都是孬种,我当时很想附和她,但是我娘喝多了也会打我和另一个妈妈,她不许她出去工作也不许她交朋友甚至会毫无底线地打压我们,我记得她俩吵得最厉害的那次甚至把家都点了,可是无论怎么折腾我妈就是不愿意离婚,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平笙有些不确定道:“因为爱?”
平筝无奈道:“当时的嘉黎被教会接管,而教义中明确规定同性之间不许建立婚姻关系,所以她们就一起逃到了永城,爱把她们连接在一起,势必要生死相依,可是时间久了爱就演变成了利益,我妈知道她离开我娘找不到更好的,也习惯了有人挣钱养她的日子,她愿意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下去,连带着我也被挑剔被谩骂,甚至她们当意识到我喜欢的是女孩子时还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
平笙很是不解,皱眉道:“可她们自己不就是恋人吗?况且爱情不应该是去性别化的吗?”
我只是在人群中找我的爱人。
平笙赞同地一颔首,道:“按理来说是这样的”,她重复了一遍平笙说过的话:“事实往往与之相悖”。
“那后来呢?”
“后来我被送到了戒同所并在那里找到了我一生的爱人,也顺利收获了无数顿女女混合双打外加混骂”,平筝的思绪飘的很远,“她们告诉我要隐藏自己的不同,没人喜欢丑陋的稀有,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觉得自己有病”。
“人们当然有不喜欢的权利,可不能利用不喜欢去攻击别人”。
平筝赞同地一挑眉,接道:“直到我娘出车祸离世,她才带着我改嫁,我的继父跟我娘一样喝多了就打人,他也不喜欢女孩子读书,他们都希望我当一个脑袋空空任人观赏的玩偶,那个时候我就明白,感情中的男人和女人指的不是固定的性别,而是一种地位一种特权,就像这件事中的刘夫人,明明是她遭到了背叛可她却把刀指向了你,因为于她而言,她和她的丈夫是利益共同体,而你不是,你威胁到了她的特权与威严”。
“所以那些指责我的人也知道我是对的,她们只是害怕,害怕自己的利益被损害,害怕自己养的洋娃娃有了思想”。
平筝粲然一笑,“很聪明嘛,这个社会有太多太多不成文的‘潜规则’,面对不公是不能说的,是要俯首帖耳接受规则的,是要把自己同化成机器人无喜无悲任人号令,我不愿意成为这样的人,反抗了却没能成功,可你不一样,你有时间有能力也有思想,其实妈妈是个很自私的人,但是我的宝贝,你是与众不同的,妈妈无比希望可以成为你的攀云梯,想让你站在我的肩上去看更美好的世界”。
平笙反握住平筝的手,眼底升起可以称作是蛊惑的希望,“妈,我们还像小时候那样,你当我梯子我也当你的,我们就这样带着小安一起往前走”。
“好啊,只是有件事妈妈还是要跟你说一下”。
“小安你这个音弹错了,翻回13页重新弹”,屋里的小人不满地“啧”了一声,平笙这才笑着问道:“永城的朝夕杯?”
“心有灵犀啊,怎么样要不要去参加给自己的舞蹈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平笙不可否置地一点头,原地做了个后踢腿,笑道:“我得让北虞人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云里,也要在接受采访时告诉他们,从来如此也不一定是对的”。
平筝骄傲地点了点头,抱着她的脸亲了又亲,称赞道:“不愧是我闺女,等你比完赛妈妈就带着你们搬到青城去”。
“嗯?为什么突然就要搬走呀?”
屋内的琴声越来越低,平筝突然靠近平笙,低声道:“其实我当初选择带你到这定居也是有私心的”。
“比如说?”
平筝思考片刻,列出理由:“原因有三:其一我跟你高阿姨就是在这认识的,其实当年拿到她的审判单之后我总觉得她还没死,她会再到阳关找我们,就像当初她来嘉黎一样,可是我等了这么多年,也做了这么多年的梦,现在梦醒了,我也要往前看了;其二我本来觉得阳关对同性关系的接受程度比较高,也比较包容,现在发现他们只是对跟自己相似的事物接受程度比较高;最后我觉得你很喜欢青城,所以我们的下一个定居点就是它啦”。
平笙一把抱住平筝,往她脸上狠狠亲了几口,开心道:“妈,恭喜你开启新生活”。
“那为了我们的美好生活,妈妈明天要加班,准备去北虞资料的重大任务就交给你啦”。
平笙冲她敬了个礼,正色道:“好的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哎呀真棒”,平筝捏了捏她的脸,“还有就是小安特别想你,你可以练舞之余抽空多陪陪他吗?”
“当然可以啦,反正我现在是个无业游民,干脆他出去的时候我也跟着,省的别家小孩老是欺负他”。
平筝摆手道:“这个倒还好,小孩子是很纯真的,他们也不懂什么美与丑,只是要注意他们的家长,尤其是赵子墨,他们两口子对小安的恶意特别大”。
小孩子纯真?平笙是性恶论的忠实拥护者,听到这句话时还是觉得不对劲,可她又不能跟平安说你姐我觉得这户人家不是什么好货,你以后不许跟他们玩了,这话太霸道,况且平安那个死心眼还真能这么干,别因为她一时的疑心毁了友谊,于是平笙决定紧跟着他,预防意外发生。
此后的记忆很是模糊,姚珖觉得脑子像是被挖开了,影像也愈加模糊,电流在她头颅间来回穿梭,她想稳住自己却更加控制不住,再一睁眼居然到了平安身上。
博士你这机器真是坏菜,不是只能收集离世之人的中微子吗,怎么还带来回跳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