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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十六章 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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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锐器出鞘的声响,明亮的,银色的反光。

“嚓。”明亮的,银色的反光消失在暗淡的毡房里。

“锵。”几寸长短的刃映出一双眼眸,眉头压的很低,眼光晦暗成银灰色。

眼睛的主人又将刃收回了鞘中,他躺在一张稻草铺就的床上,一手盘在脑后,一手的拇指扣在匕首的刀鞘边,把玩着。

毡房外,天幕之下,燃烧的火堆发着哔哔的噪音,干草堆在火中,塌缩,碳化。

火光明亮,照过毡房的侧窗,映亮他的半面,影子跳跃在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显得阴晴不定。

他停顿了一下。

“锵。”他又将匕首拔出。

拉穆特猛地坐起来了些,将被子扯到了鼻子的位置,悄悄伸了脖子向对床看去。

“嚓。”

匕首的声音很轻,但是每一下都牵动着拉穆特的神经,让他身体一僵。

风从卷起的侧窗吹进来,有些冷。

存在感膨胀着,随着响声化成有形的形体生长着,即将将整个帐篷填满。

拉穆特扶了扶脑袋,压下脑海里没有来由的联想,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搓了搓臂膀走出了帐篷。

埃列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眼睛还咋眨着,恐怕会被以为成一座雕像。

“锵。”声音响起,又消失。不知过了多久,昏暗的毡房终于又有了声音。

“嘿,哥们儿看看我找来了啥。”有人掀开了帘子。是拉穆特,他回来了。

埃列依旧没有搭理他,只是继续看着匕首发呆。

“瞧瞧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拉穆特坐到了他的床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埃列瞪了他一眼,放下了匕首,正要翻过身去,却被拉穆特扒拉了回来。

“我说兄弟,咱不至于的,生来堂堂八尺男儿,为这种事情郁闷也太没劲了,所谓是生活处处有惊喜,旅途还长,还是要适应啊!”见埃列还是沉默以对,拉穆特挑了挑眉头,玩心大起,“给你看看,我刚刚找到的。”

他把手上的家伙弹出,下一刻稳稳落在了埃列的手里。

埃列摊开手掌一看,竟是一枚银色的腰牌,上面雕刻着莲花图腾的纹路,走笔繁杂诡谲,在火光下透着一股邪气,埃列的目光瞬间定在了这块巴掌大小的银牌子上。

“运气不好?好办啊!这个东西啊叫做腰牌,你可以理解成身份证明,不过这个来自于死掉的一个倒霉蛋。你先别着急啊,这是民俗,死去的人的腰牌叫做转运牌,所谓厄运就要转运,转运便是好运。晚上好,祝你健康。”说到这里,看着小伙子的面色更糟糕了,拉穆特赶紧补上了一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怪里怪气的,“没骗你啊,这一枚我还去找神子开了一下光,神子真是好人啊…正忙着呢还抽闲开了一下,要记得好好为神子大人服务哦。”

“神子?”埃列喃喃着。

拉穆特笑了笑,一股恶趣味猛然涌上心头,他凑了凑,挤在了埃列的床边。

“哎,你知道怎么开光吗?”他夺过了那个牌子,放在了手掌心,一边说着,一边暧昧的抚摸着,“就是啊把这个牌子放在手心里,哎,摸过来,唉,再摸回去,看见没,每一寸都不能放过,翻过来,摸过来,再摸回去,就像那什么,腌烤鸡!”

他的声调陡然升高,结果还没说完,一股极大的力度扯住了他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一阵风迎面冲过来,晃神回来,一个如石头般坚实的拳头,在仅离他的鼻梁寸余的地方停下来,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拉穆特抬起眼睛,见那小子的肌肉紧绷着,紧抿着嘴唇,面色青一阵黑一阵,似乎是产生了应激反应。

喜上心头,拉穆特忍不住戏谑道:“哈哈哈哈,小伙子,至于吗?不就是被看光光了吗?大丈夫的怕这个?哎呀,大不了兄弟给你摸回来嘛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个恶作剧令他得意极了,笑到最后,缩起身子,看上去像一只龙虾。

深呼出一口气,埃列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他抓住龙虾的头部,逼视着那人的眼睛,喝问道:“你激怒我,有什么意义?谁授意你做的吗?”

“噗。”那家伙又嗤笑了一声,抬起头眯了眯眼睛道,“大哥,你也不想想,谁天天闲着没事干想害你啊,谁这么无聊呢?虽然你已经社会意义上死亡了,但是没关系,谁又不是一具尸体呢?不要想那些意义的事了,要我说,人要学会把自己的过去当成笑话,祝你笑口常开!”

“……”

“如果说非要有什么理由的话,”拉穆特伸手扯了扯领子,想将那人的手打走,却没想到,那家伙还是不依不饶,只好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偏开头想了想道,“大概是,热烈欢迎埃列诺兹·谢礼卡先生和我们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已经不可能再回去了。”拉穆特冷了语气。

“什么意思?”

“你是乘船来的对吧?我也是。”拉穆特直视着他,偏头笑了笑,“来自纽沃恩的温馨小贴士,如果是只有奥陆人脱离队伍回来坐船的情况,一律视为叛徒,直接枪毙,当意外身亡上报。”

“也就是说啊,事实上,你就是奴隶。”

“不过奴隶也没什么嘛,你看跟着神子也是做奴隶,跟着新陆人也是做奴隶,我建议你呢,最好还是和神子好好干活。你看,理论上你已经死了,但是还活着,这都是神子的大恩大德!”拉穆特耸了耸肩膀,“怎么说呢,就~享受奴隶人生?最起码神子还把你当半个人。”

回过神来的时候,埃列的脸色已然铁青,拉穆特眨了眨眼睛,才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开口道:“说着玩呢!你别太认真……呃!”

一记重拳忽然打在了他的肚子上,拉穆特摔在稻草床上,刚要滚走,却忽然被扯住了围巾,哐当又是一拳打在了心口,紧接着又是三拳打在腹部。

拉穆特感觉自己要吐血了,他仰起头喊道:“怎么打人呢!不至于的吧,不就是拿腰牌开了个玩笑嘛,呜……唔唔。”

埃列将那枚银腰牌塞进了他的嘴里,用他的围巾绑住了他的双手双脚,将他甩在了床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掀开毡房的门帘,走进了火光恍惚的黑暗里。

拉穆特呆在床角挣扎了两下,终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床上,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中不忿道:“这小子,小心眼啊!”

后半夜,距离太阳升起还有些许时候,天地浑然漆黑成一片,只有火还在燃烧着。

埃列背对着火焰,压低了帽檐,直向着村的西门走去。

神子正在火焰之后的教堂布道,做着驱除邪祟的任务什么的吧,嘈杂的念经声在村庄的边缘都能听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埃列甩了甩脑袋,调整了一下绒毛的领子,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高墙与紧闭的大门。

所有的村民都前往了教堂,大门的守卫也撤去了,只有他与大门相对而立,沉默不语。

按神子的说法,在村民眼里他已经在神的名义之下被处决,现在的他应该已经死了,死去的人不应该乱走。

……神子。

他拔下门闩,丢在一边,生锈的铁轴承与门合页在夜里干涩刺耳的响起来。

声音完全被唱经声掩盖住了,于是他走出了城门,漫无目的地行走在村侧的树林。

周围的树木应该同雨林树木的景观不同了,不过在黑夜里,树木也只有黑色的影子,一团一团地伏在天幕下,看不清是什么树,埃列也懒得去弄清。

令他在意的是身后的唱颂声还在响着,几乎吸引走他全部的注意力,他被那声音催得烦躁,双手插在口袋里,向着树林的更深处走去,身后的唱诵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终于被黑夜无形的手掐灭,树林静寂。

他低着头,眼睛埋藏在帽檐的阴影里,行走着,每一步都稳稳的踩在森林里沾着夜露的腐殖土上,落下足迹。

夜深无月,深林极静,鸟声和虫鸣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树的树冠将天穹遮蔽,有风,树叶与树叶摩擦的声音,阔叶树,树叶摩擦树枝,树枝摩擦树叶,沙沙地响。

沙沙,沙沙,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晃,好像有什么在影子之中潜藏。

有什么…正凝视着他。

埃列的肌肉猛地收紧,回身仰头,见树冠的裂痕之中,繁星如同无数双目,将他凝望。大气晃动,星河中的杂乱的繁星频闪着,就如同真正的眼睛,在极遥远处无声地眨动着,将他的一举一动监控。

就像是…

埃列没有说出那个名词,转回身,继续着行走,沉思着。

“同行者,他的队友,全部死去了。”

“被神,还有神子,神的孩子,他们是一体的。”

“因为什么?犯了忌讳?不,这绝不是原因。”

“因为‘外来者’。他们是外来者。所以神杀死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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