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如墨,将最后一缕月光吞噬殆尽。
陈有意的书房笼罩在浓稠的黑暗中,唯有案头鎏金兽形烛台摇曳着幽微的光,在墙壁上映出狰狞的暗影。
苏慧跪在冰凉的青砖上,脊背绷得笔直,额间珍珠坠子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晃动,映得她眼底的情绪愈发诡谲难辨。
陈有意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手中的玉佩,盘龙纹在烛火下忽明忽暗,每一次光影的变幻都似在切割着凝滞的空气。
他忽然轻笑一声,声音如同浸在冰水里的丝线,冷得让人发颤:“听说,你和姜云禾相认了?”
苏慧浑身一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细嫩的皮肤上留下月牙状的血痕:“回公子,今日在王府,我与她已相认。”
提到这个名字时,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染上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
陈有意突然将玉佩狠狠拍在案上,“啪”的一声惊得苏慧浑身一颤。他起身走到苏慧面前,玄色绣金长袍拖过地面,发出窸窣声响。
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烛火在他眼底跳跃,映出一双深不见底的寒潭:“既是亲姐妹,你可愿意看在血脉的份上,助她一臂之力?”
“助她?”苏慧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笑声里裹挟着十七年的怨毒:“她抛下我十七年,在你的府上锦衣玉食,她可曾想起找我这个亲妹妹?何曾想过我的死活?若不是主人您……”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慌忙低下头,额角的珍珠坠子扫过陈有意的手背:“我此生最恨的就是她,又怎会帮她!”
陈有意的拇指摩挲着苏慧后颈的月牙形胎记,力道逐渐加重,仿佛要将这块印记从她皮肉里剜出来:“别让恨意蒙蔽了双眼。姜云禾还有用,她是插进景安王府的一把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断。”
他俯身,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苏慧耳畔:“你以为我留着你,是因为可怜你?不过是看中你这张与她相似的脸罢了。”
苏慧浑身颤抖如筛糠,陈有意的触碰让她想起那些被皮鞭抽打的夜晚,烙铁烫在背上的灼痛仿佛又回来了。
她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挤出一抹讨好的笑:“主人放心,苏慧明白。只要能留在主人身边,还能让我那位好姐姐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苏慧什么都愿意做!”
陈有意突然掐住她的脖颈,指尖几乎要陷进皮肉:“记住,你的任务是离间他们,不是取她性命。若她有半点闪失,”他另一只手拿起案上的匕首,刀刃贴着苏慧的脸颊缓缓下滑,“我会让你知道,生不如死。”
“苏慧明白!”苏慧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苏慧绝不敢违抗主人命令!”
陈有意满意地松开手,苏慧跌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他转身回到案前,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扔在苏慧脚边:“这是新配的毒药,无色无味,发作时却如万蚁噬心。你每日服用半粒,若是好好听话,解药自然会有。”
苏慧颤抖着捡起瓷瓶,额角重重磕在青砖上:“谢主人!苏慧定当效犬马之劳!”
离开书房后,苏慧站在王府的角门边,望着阴沉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暴雨将至的风掀起她的裙摆,陈有意的警告犹在耳边,可她眼底的疯狂却愈发浓烈:“姐姐,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的书房内,陈有意凝视着案头姜云禾的画像,画中女子巧笑嫣然,与记忆中的面容渐渐重叠。
他轻声呢喃:“歆歆,莫怪我心狠,这天下棋局,本就容不得儿女情长……”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席卷而来。
*
更鼓惊破三更天的寂静,苏慧抱着绣满并蒂莲的锦被,赤足踩过王府沁凉的青砖。怀中瓷瓶里的毒药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提醒着她陈有意的警告。
推开门扉时,姜云禾正就着烛火擦拭敖景安送的玉簪,暖黄光晕勾勒出的侧影,刺得她眼眶发疼。
苏慧看着姜云禾,心底满是嫉妒和羡慕,这玉簪本该是她的!若是当初被救的是她,如今这些都应该是她的,但只要今晚计划成功,一切都会不一样。
“姐姐……”苏慧声音发颤,像寒风中摇曳的烛火。
说话间,她悄悄将藏在袖中的迷药帕子又往深处塞了塞,锦被滑落肩头,露出单薄中衣下若隐若现的月牙胎记:“我好怕……”
她踉跄着扑进姜云禾怀中,指尖死死揪住对方衣襟,泪水瞬间洇湿了精致的绣纹。
看似慌乱的动作,实则精准地将姜云禾引向床边,那里的角度最便于她之后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