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伯山愣了愣,看着她白皙的脸染上不甘的泪痕,心中仿若被丝线拉扯,生出从未有过的刺痛感。
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他抱起她放在腿上,正面抱着她,大掌慢慢地轻抚她的背。
温幼槐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伏在他宽实的肩头呜咽一息,向罪魁祸首咬了下去,“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傅伯山抚着她凸出的脊骨,微闭上眼,任由她发泄。衣衫被她的泪染湿,浸到了他的肌肤之上。
起初遇到她的时候,他并没把她放在心上,只是习惯了顺势而为,想必她也会臣服于他的权势,到后来好不容易将她抱到怀里,却是再也不想松开了。
生平第一次,他想把一个人护在怀中,用自己的权势将她罩在网下,让她永远远离苦痛。
耳边的呜咽声渐渐止住了,她的挣扎也逐渐失去力气,傅伯山松开她,用指腹擦她脸上的泪水。
傅伯山凝视着她,眸底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柔情,道:“我要娶你。”
“我要你名正言顺做我的妻。”
温幼槐一瞬间毛骨悚然,猛然止住哭意,魂灵飞到了七窍外。
*
宋翰之失魂落魄地回到府上,下车时掉了一只鞋,却似是察觉不到,大步直冲进了府门。
平安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他:“少爷,鞋、鞋!”
“滚!”宋翰之怒吼一声,一只鞋一只袜地往西院走,头也没有回。
回到西院,他发了疯一样把温幼槐的东西都翻了出来,笔墨、衣裳、首饰,翻到最后的时候整个人不可抑制地哭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想阻止却又不敢上前,围在旁边无所适从。
魏氏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颓废又混乱的场面。
“这么点小事就让你成了这副样子,我真是白养你了!”
魏氏气得手抖,让平安将人从衣裳堆里扶起。
宋翰之冷笑一声,甩开平安,冷冷抬眼瞪向魏氏:“白养我?自打把我生下来,你就整日整日地不回府,什么时候操心过我的事?养我——这个词也配从你的口中说出!”
“混账!”魏氏直指他的鼻子,“如果不是我在外奔忙,你怎么可能过上现在锦衣玉食的日子?这偌大的一府又拿什么支撑门庭——”
“我不需要!”宋翰之蓦地站起来,积累了数年的不甘和委屈在这一刻爆发出来,“那些事自有父亲去做,何需你一个妇人操心?你太过自私,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根本不管我和父亲处于什么境地!”
魏氏愣住了,她为宋府劳碌了这么多年,直到今日才知自己的儿子对自己成见如此之深,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仿若利剑刺向她的胸膛,令她昔日的骄傲都碎落一地。
平安看到这个状况吓得脸色都白了,内心无比后悔自己刚刚去找夫人的行为,少爷平日虽对夫人有意见,但态度却始终是恭顺的,他也很少见到温润谦恭的少爷这般无礼。
平安不敢出声,悄悄将丫鬟都退散,而后把门关了起来,这种事万不可被太多人知晓。
魏氏被刺激得一阵阵犯晕,后退一步,扶住圆桌稳住身形,艰涩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你,当真这么想?”
宋翰之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下意识将所有的错误都归咎在眼前一人身上,口无遮拦地泄愤起来:“没错!如今我变成这个样子,哪一样没有你的责任?你如果不那么强势,阿槐哪里会提出和离?她定然是受不了你了才——”
“啪”一耳光重重扇到宋翰之脸上,他难以置信地向出手之人看去,却看见母亲无比痛惜的神情。
魏氏的手在颤抖,她几乎用出了全部的力气,想要打醒这个她曾经无条件宠溺的孩子。
“即便我有私心,你也是最没资格说我自私的那个人。”
“宋翰之,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连官都是我想法子帮你疏通来的,你有什么底气说我自私?”
她的声音很慢,慢到能让在场的人听清楚每一个字。
宋翰之不可置信地看她,反驳道:“我分明是得了祖上的荫官——”
话没说完他突然明白过来,府上爵位都被收了回去,哪里还有什么荫官。只是当时的他根本不在意,是以从没细想过。
可如今他在验封司做官,对封爵奖赏的期限最是了解不过,这事稍微想一想就知道真相。
魏氏苦笑一声:“我知你心气高,特意给你寻了个不高不低的官职,心想以你的能力,应当很快就能离开照磨所,谁知你一待就是几年,后面我再想有什么动作,也担心被你得知,索性就作罢了,总归府上不缺银钱,也不需要你多高的官职,谁知你如今才升了官,就生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啊......”
魏氏掩面痛泣,她不知怎么自己万般疼爱引以为傲的孩子,一日之间就变成了如此狂悖无礼的模样。
宋翰之说不出话了,脸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像是在说他有多愚蠢。
室内安静十分,两人都一言不发地默立着,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门被丫鬟扣响,“夫人,官府来人了!”
魏氏一惊,立刻擦干眼泪,示意平安放人进来,然而门一打开,外面的官兵顿时围住了院子,为首的锦衣卫跨进门来,展开抓捕文书,道:“宋大人,跟我走一趟吧。”
京都司.法案件一般由刑部负责审理、大理寺负责复核,更为严重的才会转由大理寺直接审理,犯案官.员则由锦衣卫捉拿。
锦衣卫出动拿人定然是得了陛下的吩咐,什么样的案子能让锦衣卫亲自出手?
魏氏脸色顿时白了,而牵涉其中的宋翰之早已浑身冒汗,心口冰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