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香风风火火地闯进医馆时,张医师正在给伤兵背上的伤口拆线,“砰”的推门声震得他手一颤,惹得趴在床上的伤兵嗷嗷直叫。
“我的姑奶奶,谁又惹你了?”
沈疏香像没听见似的,从药架子上拿下治擦伤的药膏,泄愤般地挖了一大坨抹在右手腕上,而后一言不发地整理药材。
张医师送走伤兵后,回头发现沈疏香眼睛肿得像熟透的桃子,叹息道:“又和裴将军吵架了?”
此话一出,沈疏香将药屉狠狠一摔,噼里啪啦一阵响后,气呼呼说道:“别和我提他,我才没有和他生气。”
看着沈疏香口是心非的模样,张医师觉得这俩人真是对冤家,好的时候跟什么似的,吵起架来又能闹得天翻地覆。
“轻着点,把我耳朵都要震聋了,”他假意挠挠耳朵,笑道:“沈疏香,看着你是个伶俐人,干活也利索,怎么在有些事情上,蠢得要命呢?”
“我蠢?”沈疏香说着忽然崩溃大哭,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这已经是来了军营后您第一百零五次骂我蠢了!我知自己天分不足,可我一直在努力,我一天只睡两个时辰,从不敢懈怠,为什么还要骂我蠢……我的右手真的好疼……”
玉器店的人让她忍着点痛,一个人按着她的胳膊,一个人拽着镯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阿旭的玉镯完好地摘下来。
戴的时候就疼,摘下来更疼,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受这二茬罪。
“好了好了,别哭了,”张医师急的满头冒汗,这傻丫头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什么东西,简直驴唇不对马嘴嘛。
而且平时沈疏香不论是面对调侃还是斥责,都是笑嘻嘻的,从不生气,今日怎么一点就炸,吓得他心脏砰砰跳。
他连忙凑上前去查看她的手腕,隔着厚厚的药膏仍能看出擦伤的红印,肿了一圈,倒也不算什么大伤……
裴将军又捏她手腕了?这么规整的痕迹……也不像啊……
冷不丁一抬头,惊呼道:“姑奶奶,咱怎么嘴也破了?”
沈疏香哭声一顿,而后又是噼里啪啦一阵响,冲出了医馆。
张医师看着差点被拍碎的门,不明所以,喃喃道:“这俩人又闹什么……为什么裴将军惹事我受灾啊?”
……
阿旭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面对裴时与他毫无惧意。
裴时与面前桌上摆了五只玉镯,飘花的,洒金的,半山半水的……每一只都比他那只更华贵。
“挑一只或者全拿走,用来抵你的那只镯子。”
他随意看了一眼,摇摇头:“那只镯子我已经送给疏香了,没有收回的道理。”
“送?”裴时与冷哼一声:“你以什么身份送给她?她的朋友还是她的心上人?若是朋友,我替她还你一只又有何妨?至于心上人,我想你也担不起吧?”
面对不知比自己高多少级别的裴时与的责问,阿旭只是平静说道:“那裴将军在用什么身份替她还镯子?是她的朋友还是心上人?若是朋友,裴将军的做法不免越界,至于心上人,我想裴将军和我一样担不起。”
裴时与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阿旭不像他想的那般简单。
他收起周身的冷意,状似轻松地笑了笑:“我与她年少相识,情谊深厚,我和她的关系不是用朋友或者心上人就能简单描述的。”
“总之……”他故意拖长声音:“有些事即便她不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阿旭嗤笑一声,其不屑意味明显:“裴将军不必诓我,和你青梅竹马的那位沈姑娘不是她,疏香说你们认识还不到一年。”
“不到一年又如何?”裴时与下意识反驳:“人和人之间的情谊从不以时间长短衡量。”
阿旭立马挑眉点头:“裴将军说得对,不是认识时间长感情就会更好的。”
瞧见阿旭勾起的嘴角,裴时与的拳头不由得攥紧了,这小子,挖坑等他跳。
“有些事,除非疏香亲自来和我说,不然,我只会当他是一阵风……”阿旭拱手行礼,头却始终昂着:“裴将军,若无其他事,小的便退下了。”
“站住。”
阿旭猛然止步,回身时带着笑:“裴将军还有何吩咐?”
他能说几句呛人的话,可因着身份之差,他并不敢违抗裴时与的命令。
裴时与从桌后起身,甲胄碰撞声在满室寂静中格外明显,裴时与缓步绕着他转了两圈,眼神凌厉,仿佛要将他看个对穿。
他被看得有些发毛:“裴将军这是何意?”
裴时与终于在他身前站定,上下扫了他一眼:“这般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在她面前的憨厚木讷,原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