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又一次被切开,跳动的心脏被取出,生命顺着血点点流出。
洛德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挖去心,夺走重要的事物,比如神力,比如他所珍视的所有。
他跌倒在黑沉沉的大地上,土石没有接住洛德,硌人的石块加速了他的坠落。
浓浓的疲乏啃啮他,洛德空茫的眼睛从离体的心脏上掠过,无声地盯了会儿沉寂的天空,最后落到那个半透明的鬼魂身上。
鬼魂小姐有着灵动的双眼和一头茶色的秀发,有种他说不出的熟悉感。
洛德无端地想,如果这位鬼魂小姐愿意笑笑,说不准会有花朵开在她柔顺的头发上。
你是谁?
洛德张了张嘴,血糊住了他的喉咙,叫他只能发出若有似无的嘶嘶声,像个漏风的麻布袋。
他知道这声音不好听,自觉地闭上嘴。
要是她能对自己笑一笑就好了。
洛德在心底悄悄许愿。
下一秒,鬼魂小姐动了。
泪水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流落,像一柄剑,刺入洛德空荡荡的胸腔。
他猛然惊醒。
“洛德先生,你还好吗?我来看着她,你先去休息吧”
燃着柴火的木屋中,老太太关切地询问道。
洛德坐在硬邦邦的木椅上,不着痕迹地揩去额角的细汗:
“我没事的,摩根老太太。”
摩根老太太叹气,想要说些劝解的话,却也没说出口,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白天的时候,猎魔司的人来找过你,估计又是请你回圣都的。”
说这话时,摩根老太太有意无意地往旁边的木床上瞥。
洛德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宽慰道:
“圣都的局势已经平稳,我没必要回去。”
“这样啊。”摩根老太太松了口气。
自从两年前教皇在庆典上自爆血族身份、打开杀戒,神庭的信誉便一落千丈。
民众们自发地声讨起神庭,洛德伙同猎魔司,吞并了神庭昔日的权柄,暗中抢夺皇室的实权,让其成为徒有其表的傀儡。
这场名争暗抢的权斗以猎魔司的胜利终结。
匆忙处理好烂摊子,洛德辞退职位,带着丧失理智的琳娜赶去王国与极夜之地的交界处。
他原本想去极夜之地,但无独有偶,因着教皇的陨落,血族那边也陷入了内乱,洛德只好带着几个信得过的血族,在边境定居。
摩根老太太就是那时候跟来的,洛德毕竟是异性,还是需要有同性来照顾琳娜的生活起居。
木屋内,摩根老太太往壁炉内添木头:
“困了就喊我换班。”
洛德点头。
“记着别挨太近。”
摩根老太太又仔细叮嘱了几句,垫着脚尖走到外头,关上房门。
等人走后,洛德仿佛忘却了摩根老太太的吩咐,他走到床边,呆呆地望着琳娜。
“你刚刚,为什么要哭呢?”
……
无人回答,洛德也没有强求。
他瞄了眼墙角的摆钟,从腰间拔出匕首,熟稔地在自己腕上划开,将伤口贴到琳娜唇边。
这是一天当中,洛德最为平静的时刻。
他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和心跳,在心中细数节拍,期待她醒来,带有理智地醒来。
腕下鼻息越发急促,这是她转醒的征兆。
洛德的呼吸加快。
琳娜醒了。
她掐住洛德的脖颈,指甲刺入了他的皮肤,在上面留下深浅的孔洞。
心微微下坠,洛德闭上眼,用光幕弹开血族的利爪。
今天,又没有成功。
*
洛德有个习惯,每做出一次唤醒的尝试,他都会将结果记录到日历上。
成功打勾,失败打叉。
从新历元年到新历八年,他在日历本上画满了叉。
“你可真够坚持不懈的。”
前来探望的巫师布莱克瞅着好友家的日历,干巴巴地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