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德头一次生出想要咒骂神明的念头，他怒极反笑：

“神谕……依据典籍，光明神的神谕通常会由神使发放给三人，以此来相互印证。”

“圣父，除您以外，还有其他人收到神谕吗？”

“有啊，我，我身旁的这位主教。”教皇像个记性不太好的老头一样，掰着手指数。

“至于第三位……你问问这位‘无辜’的女士呢？”

狞笑声在琳娜耳边炸开，尖锐得像是指甲在石板上摩擦，琳娜猛然抬头，望向声音的源头。

一个巨大的山羊头浮现在半空中，它笑着，涎水从下颚滴落，神情和教皇如出一辙。

这就是所谓的神？

恶寒从琳娜的脚底一路攀升，和那个山羊头一样大小的荒谬感冲击了她，颠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神庭所信奉的……就是这个鬼东西？

【啊，我知道你】

神明张开那张臭烘烘的大嘴，古怪的笑声从黑洞洞的口腔中发出。

【我知道你，可爱的小混血种】

【你知道吗？其实十几年前，我们就见过面，那时候，你的父亲还让我庇护你】

神明飘浮在上空，小孩似的围着她转，像是在打量一个稀奇的玩具。

此刻，祂观察到玩具的手在颤抖，橙黄的横瞳便满意地眯起。

【扯远了扯远了，我今天可不是来和你叙旧的，我也没有和将死之人闲聊的癖好】

兽瞳圆转，霞光照射在这张诡谲的脸上，阴暗交织。

祂用看蝼蚁的眼神注视脚底的众生。

【我向来很公平】

【血族想要拿走圣物，我想要看一出好戏】

祂指向琳娜。

【成为这出好戏的主演，配合演出，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教皇顺着祂的话语，平静地望向琳娜。

晨风拂过嘈杂又心思各异的人群，将“神谕”带给琳娜。

她知道这群人想要什么。

他们想要她的失控，想要她身份的败露，想要混乱的种子重新播种在这片土地上。

为此，他们还开出高昂的筹码。

沙尘从高空掉落，从高不可及的房顶掉到台阶，滑过裤脚，最后被人踩在脚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神明在等待她的表态，围观的人在关心她的举动。

洛德的视野变窄，旁边所有人的面孔模糊，倒映出琳娜的身形。

她正呆呆地望着半空，仿佛真的看见神，听见神谕。

不要……

洛德在心中祈求。

不要承认自己的身份，戴好面具，就像面对他时那样。

可琳娜依旧没有动作，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讨论她是血族的言语越发猖狂。

局面像进水的木箱，一点一点地向无可救药的深渊滑去。

危机感爬上洛德的心头，他的手自然垂落，靠近腰间的枪。

琳娜动了。

她拔出腰间的剑，猛然刺向教皇。

与此同时，洛德抽出枪，扣动扳机。

血红染透布料。

光幕挡住银剑，却没能防住子弹。

在教皇的心口处，银剑抵住象征身份的祭披，祭披后的布料由内而外地渗出血来。

剑刃停滞过极为短暂的一瞬，似乎连银剑的使用者本人都没料到这一情况。

但很快，犹疑被抛诸脑后，银剑捅入教皇的衣袍内，粉碎掉那颗嵌入其中的子弹。

世界寂静片刻，而后爆发出惊嚎。

“教皇！”

神职人员一窝蜂地涌上前围剿琳娜，他们潜意识中忽略了洛德，认为他当时开枪是为了击杀这个意图杀害教皇的卑鄙之人。

洛德在他们身后，枪口对准这群神庭走狗。

半空中，那颗巨型山羊脑袋周围冒出丝丝黑气。

祂尖啸着，钻入教皇的尸身！

下一刻，异变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