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中云雾笼罩,忽然又成了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路绒感觉到身体犹如失重似的,四周云雾的眩晕让他的头脑也发沉。在迷迷糊糊中,黑无涯已经带他来到了一开始的云雾之境。
这次,这里没有一大片的玩家,也没有骆吉。
但有一个人,在他眼前,如春风拂柳般和煦,似是在等他。
云雾在他脚下环绕,宁曜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犹如一根定海神针,让路绒觉得分外安心。
“路绒,过来。”犹如方才主人唤他时的样子,宁曜也这么像他唤道。
那声音像是有魔怔,路绒不由自主地向他走了过去,一如他不由自主走向主人的样子。
他曾设想过会在哪里再次见到他,因为他害怕见到宁曜。从赌场离开时候,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宁曜,因为一想到这个人他的心情就会变得复杂起来,以至于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状态起面对他。
没错,心思简单的小玩偶破天荒地学会了复杂这个词。
最后,各种情绪交织牵动着他的心,迫使着那些复杂的思绪全都汇成了一句毫无底气的话:“对不起……”
宁曜怔了一下。小玩偶的这句话并没有让他觉得有打开天窗被谅解之类的痛快感,反而让他的心又沉上了几分。他看着小玩偶手中紧握的那把笛子,心里也明了,小玩偶这关实在不好过。
所有人心中都有梦魔,因为这世界上就没有完美到超脱凡俗之人。人们或多或少都有牵挂的,惦记的,亦或是厌恶的。
若真是无欲无求,无爱无恨,像一具行尸走肉,那也离魂归西天不远了。
但又何止是人?只要有一颗玲珑心,那便都逃脱不了这关。牛羊惦记着吃草,亡灵想要重见天日,苦行僧心有万物苍生。
小路绒只是一心念着一个主人,他又有什么错呢?
路绒来到了他的跟前,宁曜轻轻摸了摸路绒的脑袋,犹豫了一会之后,又捧着他的脸蛋,用拇指擦了擦他湿润的眼眶,说道:“不关你的事。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知道安揽早就不在人世,他知道安揽一直留着一缕残魂守护着他们。他也知道,安揽终究是要走的,走个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他还知道,小朋友与他说对不起,不只是因为安揽。他是真的觉得对不起他。小朋友从前对谁都和和睦睦,礼貌有加,乐行好事,那是安揽为他这张白纸定的性。
可是宁曜却让小玩偶觉得自己做错了。错以为绑定卡能够给宁曜自由,又在以为宁曜不管不顾抛弃自己之后,将所有不好的坏脾气,全都展现给了宁曜。
“我该怎么办?”路绒抬起眼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解决完这里的事情之后,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去的。”将所有人类都送出去,让这里回归最原本的样子。
宁曜继续说:“你不是想当人类吗?一个真正的人类?”
“那你呢?”路绒仍然盯着他,还多了些执着。
宁曜默了默:“我无路可走。”
系统没有处理意外的能力,这个地方需要人守着,他从来到这里之后就应该知道,这是安揽扔给他的一口重锅。而他别无选择。
宁曜的一只手就能捧住路绒的半张脸。他说这话时,手指在路绒白嫩的脸上摩挲,眼里却有一丝道不尽说不明的意味。
“路是人走出来的。”路绒就像个固执的笨小孩,抬着眼眸死死看着宁曜,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仿佛他只要眨一下眼睛,宁曜就会和安揽一样,突然地从他眼前消失,然后再也见不到。
他一边感受着宁曜掌心传来的温度,一边还想要这份温度延续的更久更久一点。他心道人类的肢体触碰真的很奇妙,那感觉无法言喻,会让人变得更加贪婪,直到最后变成一头欲望疯长的野兽。
以至于现在,他看着宁曜那黯淡又似忧伤的眼神,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但小玩偶此刻本身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想法的疯狂。他只当这是对于人类来说,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安揽的妈妈会对爸爸做这件事情,也会对小时候的安揽做这件事。
肌肤相触,过去种种,万般难言。
黑无涯在他们后面,全程目睹这两人的“腻歪”,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正想着,美少女才不宜看这些,她眼神该往哪里瞟比较好?忽然就听见画面中心的主人公朝她喊了一句。
宁曜忽的看向闲的不知道该钻哪个地缝的美少女,手朝着她挥了挥:“那个谁,小黑,你也过来一下。”
黑无涯顿时火冒三丈,但碍于顶头上司面子没有当场发火,只是十分不满意地看了看宁曜,然后说:
“……不要叫我小黑……”
难听死了!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这名字的?!
宁曜是真想不起来她叫啥了:“……那个……?”
黑无涯整理了下自己的双马尾发尾,晃动着脑袋抬了抬下巴,清了清嗓子,颇为得意地介绍起自己:
“请叫我‘嘿·宇宙之光·超级无敌美少女·梦幻使者·美貌无涯’!”
宁曜一脸恍然大悟:“好的。小黑,那个……”
黑无涯脸上的肌肉微妙地抽了抽。
算了算了,不跟这种记性差的老头子一般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