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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观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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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见柳昊昊。

姚令喜迅速抽身,看起来意志不甚消沉,谢天贶松了一口气。

一行五人,便来到柳昊昊老大人的居所。

还未敲门请安,章栽月的禹功、伊运二人,先自动现身。

“伊运,拜见殿下。”

“禹功,拜见殿下。”

二人执礼,恭敬有加,姚令喜模模糊糊记起他们是章栽月的人,瞬间警觉: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启禀殿下。”

禹功应声回话:“一开始,我二人是奉命前来保护谢少主,昨日姜护卫过来,又命我们力保老大人无虞。”

姜护卫?姜法吗?姚令喜很快反应过来:应当是姜法昨日来送信的时候,顺便嘱托。

当然更奇怪的,是章栽月居然派人保护四哥,这事到底可不可信?

保护还是监视?

姚令喜满腹狐疑,伊运又道:“姜护卫说,保老大人,即是保太子殿下,这是主子的意思,更是您的意思。”

“正是如此。”禹功复言:“昨夜我们与虎守林弟子一同打退了许多刺客,可见京中异动,已经硝烟四起,殿下亦是我等之主,此番现身,即是听凭差遣。”

二人言辞恳切,愿做姚令喜之帮手,为她出力。

他们是章栽月重用的人,即便不如姜法,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姚令喜暗暗思忖:能为她所用,固然好,唯一的问题,是是否值得信任。

于是她转而看向谢天贶,想听听谢天贶的判断。

对视一眼,谢天贶微微颔首,表示可用。

章栽月的人品,谢天贶绝不怀疑,当日宣政殿拒婚,圣上勃然大怒,当场定他死罪。

章栽月一个局外人,陌生人,却不问缘由,不惧引祸,慨然为他求情,以首辅官职作保。

仅此一桩,谢天贶对他的底线就非常清楚。

而后虽然章栽月遭人哄骗,连番加害姚令喜,但终究,他是个聪明人,很快意识到真相,立刻转变立场,站在姚令喜这边。

故而派人保护,谢天贶相信,转而保护柳昊昊,这样的格局,谢天贶也绝不怀疑。

可用。谢天贶再次点头示意。

姚令喜便彻底打消顾虑,对二人说道:“容我进去见过老爷子,再与你们说。”

“是!”

“是!”

二人让开两边,姚令喜便上前叩门,听到里面应声,轻轻推门,侧身进入。

柳昊昊老大人,已经拥被坐起,枯瘦的大手如虬枝,轻拍床沿:“丫头过来。”

“嗯,这就来。”

一边应声,一边解下灌满寒气的外袍,姚令喜刚坐下,老大人就慢吞吞掏出一个水囊,让她捧了取暖。

捧着水囊,姚令喜看着老爷子垂下的白眉,松垮的面皮,苍老干瘪的小老头,衰弱得连呼吸都极其费劲,一进一出,像个破败的风箱。

老爷子为国为民,操劳了一辈子,奔波了一辈子,是倒在田地里,被虎守林弟子救下,辗转送来她身边。

她挽留他,不让他再外出教民垦殖。

她亲口答应,要让他安享晚年,不再卷入朝局。

一字一句,姚令喜从未忘记。

可是她还是违背诺言,跑来求助,指望这个干瘪枯瘦的小老头,为她出力。

这么一折腾,必定有命出去,却难言还能平安回来。

姚令喜悔愧交加,无颜面对,低下头,鼻子发酸,嘴唇不由自主颤抖,指甲抠挖水囊,只觉烫得烧手。

公主府基本上没有尊卑,大家住在一起,相互照顾而已。

唯有老爷子,她是亲自买了两个女奴,给他做暖脚婢。

如此隆冬,烧炭取暖,要开窗,冷风满屋乱蹿,住起来并不是舒坦,可老爷子还是一如既往,不肯用暖脚婢,才会有这个折中的暖水囊存在。

老爷子一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他该有一个安乐晚年。

可是我非要把太子塞给他,榨取他最后的生命,现在又来……

姚令喜心中酸楚,讷讷无言,泪水在眼眶打转。

“说吧丫头,”破风箱一样的嗓音,每个字都卡老痰,辟剥爆破,听得人喉咙发痒:

“再乱,也乱不过二十年前,这点小场面就畏缩,如何撑得起公主府,当得起大家主?”

“大家主?”

姚令喜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你视众人为家人,自然大家都视你为家主,而非什么不值钱的主子。时间紧迫,说吧,现在究竟什么局势?”

“现在……”

“赶紧说。”柳昊昊闭起眼睛,做倾听状。

“是。”

姚令喜转过脸,从头到尾,将借口废太子、立皇太女、还有吴皇后废太子、灰隼撩丸等等,一并和盘托出。

听完,柳昊昊沉吟半晌,摇头不止,提起眼皮时,一双眸子精光四溢,仿佛根本不属于这具衰败的身体。

“此事非常简单。”

他摇头嗤笑:“圣上老了,然而现在的朝局,难觅社稷之主。

章栽月德才兼备,但无野心。二十年兢兢业业,专权却不擅权,遽然上位,无异于新莽篡权,只会让天下臣民觉得,他狼子野心,擅于伪装,反而捅破他多年根基。

太子虽是正统皇嗣,却根基不稳,软弱可欺,即便承继大统,难免被拿来和章栽月比较。圣上在,皇恩在,圣上驾崩后,章栽月就处境堪忧,倘若新皇忌惮,针锋相对,威逼章栽月造反,岂非朝局动荡,江山不稳。

这两个人都不适合晋位,你,当然更不合适。”

一口气说这许多,老大人“咳咳”咳嗽,呼呼喘气。

姚令喜轻轻帮他抚胸顺气,细细一想,登时茅塞顿开。

起身倾出两碗热茶,她捧一碗给柳昊昊:“老爷子润润喉。”

另一碗,她拿食指沾了,在几案上画出棋局,徐徐说道:

“照您的意思,圣上废太子,同时竖个皇太女当靶子,还放任灰隼为非作歹,是佯作昏聩,暴露祸端,逼我出招,好让新君踏着灰隼的血上位。

诛杀吴皇后余孽,清君侧,是功也是势,自然能震慑朝臣,万民归心。

这样一来,无论是我借太子之名行动,还章栽月摇鹅毛扇,甚至是我联合章栽月行动,结果,都是新君建功上位,臣民俯首,上下一心。

圣上,还真是用心良苦。”

姚令喜感慨连连,柳昊昊看着她,十分欣慰她的聪慧,目光也恍惚穿破时空,回到辽远的二十年前。

八王之乱,生灵涂炭,扶立新君,圣上已经败过一局,流血飘丘,惨不忍睹。

所幸这一次,有小丫头在。

柳昊昊都不敢想象,倘若姚令喜真的听命,受封皇太女,虽然结局一样是清君侧,清的,可就是姚令喜她自己了。

大兴朝廷,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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