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浮现鱼肚白时，昼慎照着往常的惯例出寝。

路过书桌时看见桌上那一杯早已凉透的参茶，他神色淡漠：“撤掉吧。”

文公公连忙上前给他整理龙袍：“皇上，纯妃说备好了早膳在等着皇上。”

他“嗯”了声，抬起手，任文公公上前整理袖口。

得到应允，文公公尖利的声音响起。

“摆驾钟粹宫！”

路过御花园时，一直跟在昼慎身后的文公公想起昨天纯妃的提点，暗示道。

“皇上，今年夏天来得早，池塘里的莲花都开了，您看……”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忽然被昼慎一个抬手止住了。

文公公疑惑地抬起头，只见身前的昼慎停下了脚步。

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跪在花丛中，那人双手合拢放在心尖，口中念念有词。

“上天保佑皇上身体康健，无病无灾，信女愿一生茹素……”

昼慎闻言眉头一挑。

那轮廓隐隐绰绰，看不真切，只能从服饰依稀辨得是宫中的妃嫔。

他向前走了两步，却不料踩断了枝干，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动静。

那人一惊，一转眼瞥见昼慎的龙袍更是惶恐，连忙伏地。

“参…参见皇上。”

“何人？”

“臣妾是虞宁。”

“虞妃？”

昼慎有些诧异，他抬手：“平身吧。”

“臣…臣妾尚在病中，病容憔悴不宜面圣。”虞宁仍伏在地上，不肯起身。

“哦？”他像是来了兴趣，走到一旁的小亭子的石凳上坐下：“你还在病中，怎么不为自己祈福，反倒为了朕祈福？”

虞宁一直垂着头，露在手袖外的指尖轻颤：“正是因为臣妾尚在病中，知晓生病的苦楚，才不愿皇上也受这苦楚。”

“皇上是一国之君，若皇上龙体不适，不仅是臣妾，天下的百姓都会感到惶恐不安。”

她说着，头埋得更深，露出一截玉一样的脖颈。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

昼慎薄唇轻勾，向她伸出手。

“可…可是……”

“无妨。”

虞宁像是有些犹豫，可终还是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里，那双手纤长白净，若削葱根。

“臣妾容貌憔悴，皇上看了可千万不要嘲笑臣妾。”

“朕不会。”昼慎语气诱哄。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虞宁抬起头，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

剥壳鸡蛋般白净的肌肤，杏眼粉腮，朱唇不点自红。明明是无可挑剔的精致五官，可眼角眉梢间偏偏透着一股惹人怜惜的哀楚，是个标准的病美人长相。

昼慎不由得呼吸一窒。

他打量她的时候，虞宁也在打量着他。面前的人剑眉星目，面容俊朗，虽因岁数稍长在面庞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可还是能看出年轻时的英姿。

只可惜，并不是她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虞宁垂下眼，故作做出羞涩的样子，耳尖染上一丝薄红。

“臣妾都说了……”

“不丑。”昼慎语气沉稳，手上微一用力，将她扶了起来。

虞宁一言不发，只低着头。

“怎的手这样凉。”

他握着她素白的手摩挲了两下。

采月适时地开口，她用帕子抹了把眼泪，神情哀楚：“回禀皇上，我家娘娘身子一直不大好，昨日又落了水，奴婢劝要娘娘要好好休息，可娘娘却说，自己的身子可以耽搁，为皇上祈福却是耽搁不得。”

“采月，别说了。”虞宁急忙打断她。

“胡闹。”昼慎开口斥责，可语气却多了点关心。

“太医开的的药喝了吗？”

虞宁摇摇头。

“朕送你回宫。”

昼慎说着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的手向着华清宫的方向走去。

文公公还惦记着兜里纯妃赏的一包金瓜子，赶忙上前：“皇上，那钟粹宫那边……”

昼慎一挥手：“你跟纯妃说，朕明日再去看她。”

“啊……嗻。”文公公脸上立马愁云惨淡，他低下头，开始思量起过会要怎么和纯妃解释。

昼慎一路拉着虞宁的手回了华清宫，在进入宫宇时不由得皱起眉头。

“怎么这么冷清？”

话出口时才觉失言。

虞妃进宫后一直病着，他又从来没来看望过她，那些下人自觉跟着她奔不到什么好前程，纷纷都自请离宫，内务府的人又极其附炎趋势，自然不会费心给她增添新宫人。

因而这华清宫就一直这么冷冷清清，甚至连杂扫下人都没看见几位。

他本以为虞宁会趁着这个机会向他大倒苦水，然后让他惩治那些拜高踩低的下人。

却不料她并不多言，面上笑容淡淡：“臣妾喜欢清清静静的。”

昼慎闻言却是沉了脸色。

“内务府是怎么做事的？”

他一脸正肃的样子，就好像之前对虞宁的处境真的一无所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