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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长河落日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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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杳笑着点头。

“昭昭这一身功夫,若是处在江湖中,也能有一番天地。”

谢杳撇了撇嘴:“殿下抬举我了,姑姑说我这三脚猫的功夫,用来逃跑勉强过关,杀敌还远远不够。”

“姑姑是怕你懈怠,你的轻功我见过,就连我都未必能追得上。绝对力量的制胜虽然难以达到,但用些计谋,也足以克敌。”元序正色道。

“殿下这安慰人的功力倒是不减当年。”

“昭昭以后便不要唤我殿下了。”

谢杳顿了顿,温声唤道:“子启。”

元序微微扬唇:“昭昭若是担心,不若明日我们比试比试,互相讨教一二,如何?”

良久,谢杳仍未出声,元序歪头望向她,发现她竟靠着自己的肩膀睡着了。

“看来是真累了。”

元序轻轻拨开谢杳面上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心念微动。

他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少女眼睫微颤,安然睡去。

无人知晓的大漠一隅,大晟太子小心翼翼地背起他的太子妃,缓缓向城中走去。

夜半三更,几个黑影极快地闪进客栈,悄无声息地将值夜的人打晕。

领头的黑衣人抬手示意,余下的人四散开来,藏匿在客栈一楼的各处角落。

那黑衣人三两步跃上二楼,直奔天字一号房间而去。他将门上戳了一个洞,一股白烟顺着洞口飘了进去。片刻后,他轻声推开门,握紧手中的短剑,抬手向卧榻刺去。

他眉头微蹙,猛地掀开被子,心头一震:榻上无人!

霎时,一个清瘦的身影翻窗跃进屋内,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将剑在手中一转,借力划破了他的面帛。他来不及掩面,在那人洒出的白色粉末烟尘中晕了过去。

谢杳挑眉:“你给我的百步散,如今,我全都还给你。”

她推开窗牖,向外吹了声清脆响亮的口哨,安西军闻声,立刻冲进客栈。

客栈一楼的黑衣人急忙逃窜,终是抵不过人数的压制,败下阵来。

元序缓缓推开门,从天字二号的房间走了出来,拍手称赞:“太子妃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谢杳嫣然一笑,毫不掩饰:“殿下过奖了。”

元序接过谢杳递来的令牌,扬声道:“劳烦各位将士,明日随孤一道,押送他们回凉州。”

“末将领命。”安西军一齐应道。

元序侧目:“昭昭何以断定他们今夜会来?”

“殿下还是快些进屋去看看那贼首吧。”谢杳避而不谈,故意卖了个关子。

二人走到那贼首身侧,元序蓦地面色一改,惊叹道:“应胥?”

“殿下认识他?”

元序沉声道:“他是父皇之前的侍卫,不过在我从凉州军营回长安后,他就不知所踪了。”

谢杳默默思量:她果然没有猜错,这些人是冲着太子而来。储君之争,历朝历代都无比凶险,段氏遗孤的下落不免成了有心之人扳倒东宫的一个关键,可这人操之过急,隐隐透出几分怪异,也正因此,给了她可乘之机,不然难免是一场恶仗。

“昭昭这盘棋,下得不错。”元序很是欣慰。

谢杳眸光闪烁:“此番确是我利用了殿下。”

元序轻轻摇头:“兵不血刃,已是难得。”

谢杳见他反应如此平静,有些奇怪:“殿下装睡的?”

元序挑眉,面上带笑:“孤还在想太子妃怎么就困得睡着了,还拉着孤的手不放,于是孤将计就计,没想到,太子妃是为了偷孤的令牌。”

“我不过是拿令牌去搬救兵,又没有干什么坏事。”谢杳无辜地眨了眨眼,“况且我还借此机会,把太子殿下转移到了我这间安全的卧房里,也算是功过相抵。”

“多亏阿舅给了我这块可以调动安西军的令牌。”元序轻叹,“迟则生变,卯时我们便启程。”

二人眼波流转,心意不言而喻。

* * *

凉州城的牢狱,寒气逼人,暗不见光。

应胥缓缓睁开眼,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一着踏错,满盘皆输,终究还是他太过心急了。

“太子妃,是我小瞧了你。”他眼神阴骘,直勾勾地盯着谢杳。

谢杳轻轻摇头:“不是我,你是败给了你自己。”

应胥仰头大笑,眼底猩红:“元序在何处?堂堂大晟太子竟躲在一个女子背后,真让人耻笑!”

“凉州段氏本就与他无干,自然是我来审你。”谢杳处之泰然。

应胥觉得无比可笑:“元氏一族是何等嘴脸,也配让你这般相护。”

“你为何劫持我来凉州?”谢杳没有受他的话语引导。

“太子妃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为了区区一个段氏遗孤,不至于让你这般愤恨。”谢杳抬眸,“你与太子殿下有旧怨?”

应胥眸光闪烁,避而不答。

“你对圣上有怨?”谢杳试探道。

“太子妃这么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若独木难支,根本无力谋划,我也便不绕圈子了,幕后之人是谁?”

应胥怒目而视:“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

“那便说说凉州段氏。”谢杳将话锋一转,“我猜,当年凉州段氏灭门抄家之时,你就在段府。”

“正是。”应胥勾了勾唇。

谢杳攥紧衣角,不露声色地继续问道:“圣上派你前去监察?”

“不,他派我亲自去斩杀段氏族人,一个不留。”

应胥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在谢杳的心中掀起了层层涟漪。

“那你可有找到段府谋反的证据?”

“信。”

“什么?”

“段老将军通敌的信。”

谢杳猛地起身:“凉州段氏当年到底有没有谋反?”

应胥的笑意更甚,近乎妖邪:“当然……没有。”

元序闻言,再也按捺不住,疾步冲进牢内,他揪住应胥的衣领:“证据是不是在你手里?”

“太子殿下何必惺惺作态,你元氏一族凉薄至此,你又算得上是哪门子的好人?”

谢杳快步上前,将元序拉开,拽着他的手臂,示意他冷静下来。

“当年大理寺呈上证据,元朔甚至都没将信件认真看上一眼,便匆匆下旨,诛杀凉州段氏满门。什么狗屁的大晟‘仁君’,真是可笑!”

谢杳眸光一沉:“空口无凭,你告诉我们这些,无非是想让我们互相猜忌。”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应胥抬眸,目光中尽是悲凉,“我当年发现通敌信件的字迹不对,急忙告知元朔,可他却说此案永不复言。我出身行伍,钦佩段家为陇右百姓的所作所为,于是暗中将信件留存,不想被元朔发现,险些将我灭口。”

“信在何处?”

谢杳话音刚落,应胥忽然七窍流血,倒在地上。

元序扬声喝道:“唤军医来!”

谢杳蹲在应胥身前,焦急地又问:“信在何处?”

应胥艰难地开口:“大……大理……寺。”

他头一歪,断了气。

谢杳跌坐在地上,心中思绪翻涌:应胥死了,即便留下了物证,也很难为凉州段氏翻案。若他所言非虚,那救他之人会是谁?又为何要相救?一切又都不得而知。

皇家无情,帝王凉薄,权力倾轧,无数无辜之人被迫丧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样的朝廷,真的值得吗?

她心中的困惑更盛了几分。

元序小心翼翼地将谢杳扶起,环拥住她。

少女轻声啜泣,悲伤溢满这片无光的暗狱。

朔光十七年隆冬,凉州段氏一案血淋淋的真相,终于在历经十载春秋后昭然于世。

太子修书一封,自凉州八百里加急传至长安,一时间,朝野震动,流言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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