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顶看天空,天空也变得触手可及,可很不应景,一道闷雷砸在耳边,云团开始快速聚集,把月光遮了大半。
天气预报果然没错,要下雨了。
许婧芝双手抱胸,白了许知泗一眼:“你怎么这么没担当?都确认心意了,居然不表白,难道等着人家女孩子主动?”
闻言,许知泗太阳穴跟着跳了一下。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的病一直治不好,在人生低谷期交女朋友,她不仅享受不到一点男朋友的光环,甚至还要陪我一起挨骂。”
Four辉煌不再,难免会有人说,他是因为交了女朋友才疏于训练,导致实力退步,赛场恐惧只是个体面说法罢了。反正世人总习惯于让女人背负罪名,不然红颜祸水这个词又是怎么来的?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没皮没脸,明明很清楚这一点,却还在奢望什么以后,却还是忍不住想靠她再近一点。
“还是继续做朋友吧,我独自一人入地狱就足够了。”
许知泗在自嘲,许婧芝却心中一痛。
一个拿了大满贯的滑板天才,偏偏却在黄金年龄患上赛场恐惧症,只要身处“对抗”的情境氛围中,就会生理性地头晕目眩耳鸣,从滑板上跌落,连1%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许婧芝本想叹气,出于职业素养忍住了,鼓励道:“你太悲观了,这段时间的情境脱敏治疗是有效的,根据评估结果,从你踏入WIN训练基地到现在,你的心理状况已经好转很多。”
“你一定能重新变回那个叱咤赛场、让对手闻风丧胆的Four,到时候就不用考虑这么多了。”
“但愿吧。”许知泗沉吟。
他倒是从未怀疑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痊愈,只是,恐怕有人不会给他那么多时间。
……
另一边的女客房里,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赵初想突然想起了今天在上山路上遇见野兽的事情。
她从网页上找到榆平山景区24小时客服电话,拨通后描述了当时的情况,并恳请有关部门介入,防止那头野兽伤到其他路人。
谁知却被客服告知,榆平山占地较小,没有大型野生动物栖息,巡山人员天天在山上转,碰见的最危险的动物就是无毒的蛇,至于那时候听见的“沙沙”声,可能只是松鼠手上的果子掉在了草丛里。
挂断电话,赵初想又去查了许知泗说的那个时间段的所有新闻报道,压根没找到,也就明白是被骗了。
她当即咬牙切齿,气哄哄地给许知泗发消息:【你骗我!我根本没搜到榆平山有野兽出没的新闻!刚刚给榆平山景区的工作人员打电话,人家让我别开玩笑,榆平山是个小山,没有大型野生动物栖息。】
甚至因为打字太用力,手指骨节都泛白了。
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他至少得哄她很久,她才能罢休。
可没等一会,许知泗回复了,短短的一句话。
Four:【这事儿确实是我骗了你,对不起。】
赵初想心里“咚”的一下,像是扔了个木桶在井里,本意是想打一捧水,却发现这是个枯井,木桶直接砸在了干燥的土地上,四分五裂。
她翻了个身,长发摊在格子枕套上,按照许知泗一贯的说话风格,他不是应该说“不这么说,还怎么陪你一起爬山?”类似的话吗?
这么正儿八经地道歉,是什么意思?
赵初想没有回复,梦里都在揣摩这句话,她睡在黄箬的下铺,也不知是床太硬,还是被子不舒适,黄箬夜里一直在翻身,她一动,整张床就会嘎吱响,让赵初想也没睡好。
翌日清晨,两个人都顶着倦容起了床。
看到赵初想的脸色,黄箬就知道她是受自己影响了,赶紧道歉:“对不起啊小妹妹,我有点认床,早知道就让你睡上铺了,但我那个时候看你已经放下手机,以为你睡着了,就没提。”
赵初想大度地说了没事,待会结束后可以回家补觉。
许婧芝已经出门了,给她们发了个消息,让她们收拾好之后就去吃早饭,到斋房的时候,男生们都已经坐在那里了,赵初想惦记着昨晚的事情,拿了餐后,坐在了许知泗身边的空位上。
许知泗看了一眼她拿的食物:“就吃这么点?”
态度和神色都很自然,难道昨晚是她太敏感了?赵初想点点头,刚想说话,就看见他转向许知恒:“这儿不能浪费,把东西吃完再走。”
许知恒端着盘子又坐下来,妥协般“哦”了一声。
这时候再回答他的问题,就不太合适了,赵初想默默闭上嘴,心头刚刚压抑下去的异样情绪再次浮动。
吃完早饭后,一行人来到大雄宝殿前,净手,点香,默念心中所愿,向殿宇参拜。
袅袅的烟包裹着他们,陆越汐还特意学网上其他人的做法,把烟气挥向自己,让全身沐浴其中,感觉差不多了,她就忍不住要去求签。
赵初想也跟了过去,求签之前,她心中默问,她能打败时彦母子,拿到文军国的大部分财产吗?随后摇晃签筒,一支竹签“咣当”掉落在地,拿起一看,是第二十签,癸未。
小船入海,明月相送,风平浪静,一帆风顺。
妥妥的好签,看到解签文,赵初想喜不自胜,小心翼翼地将解签文纸折起来收好,正巧看到许知泗从师父那边拿了解签文在看,便凑过去问:“你的是什么?给我看看。”
许知泗余光见她过来,后退一步避开她,手掌一握,把纸团团在手心:“看了就不灵了,走吧,他们去挂祈福牌了,晚了人多就挂不上了。”
他都这么说了,赵初想也不能强硬扒开他的手心,但这一刻她确定了,不是她敏感,而是许知泗对她的态度确实变了。
……
挂完祈福牌后,众人启程下山,因为下了雨,台阶变滑了,徒步下山有风险,多数游客都选了坐缆车。
榆平山的缆车空间比较小,两人一辆,和来时一样,赵初想和许知泗一起。
近午时分的榆平山翠色浓郁,绿意中还能看到一些秃露出来的岩石壁,比傍晚风景相比,更有一番风味,其他缆车里的人都在享受美景,赵初想却没这个心情。
上缆车之后,许知泗一直在闷头看手机回消息,没有主动搭话的意思。是她那里惹他生气了吗?
赵初想干脆站起身子,凑到门边看风景,一边看,一边开始仔细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突然,缆车晃了一下,赵初想心绪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被这突如其来的颠簸吓到,一个没稳住,脚步踉跄就要向后倒,被许知泗及时拉住了。
看她站稳,他及时松开手,像是在避嫌:“这种厢式缆车没有抗风能力,风一大就会颠簸,容易摔倒,而且你也不知道这门到底结不结实,前不久某个景区就有人从缆车上掉下去,还是挺危险的,坐着看吧。”
赵初想说了声“好”,赶紧坐下来。平复好呼吸心跳后,她看了眼自己刚刚被触碰的胳膊,上面似乎还有体温残留。又抬眼看了许知泗一眼,他张开腿坐着,手肘抵在大腿,又低下头看手机了。
看起来完全不像生气的样子,但赵初想觉得,如果自己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路人,他多半也会拉住她,对她说一模一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