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涂是高昌国人,近些年来高昌与大燕交好,两国边界互开,贸易往来频繁,长安有不少高昌国人来此定居,自也有不少大燕人去往高昌做生意。景清幽是随蓝识赴高昌时,在龟兹认识的阿涂。
高昌远在大燕以西的地域,景清幽第一次离开大燕,在龟兹地区严重水土不服,恰巧阿涂商队里有从长安来的人,有这方面的经验,景清幽便在阿涂商队里调养。
在此期间,景清幽结识了不少的胡人,阿涂算是景清幽的头一位胡人朋友。
龟兹调养时期,景清幽便将自己真实身份告知给了阿涂,她是长安城中书令家的四娘子,如去长安有所需要,可登门报她名字,中书令为人宽厚正直,大可放心。
景清幽终于挣脱了令人窒息的怀抱,理了理衣服,正色道:“你何时回长安了,还在这儿……买醉?”眼里稍带了丝嫌弃。
“我来这儿是请我几个兄弟喝酒,刚托了批货来长安,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要在长安歇息一段时间。”
这算哪门子好消息。
“那你继续喝吧,我还有事。”景清幽正欲举步离开,阿涂伸出胳膊拦她,“哎?你这就走啦。好友多年未见,你竟不想与我叙叙旧?”
景清幽抱住双臂打量他,嘴里咂咂称奇:“你变了。”
阿涂一听,嘴角忍不住翘起来,抬起下巴,带着笑意说:“怎么,你阿涂兄是不是更加英俊潇洒,帅气逼人了?”
景清幽没带一点情绪地摇了摇头,“不,你是变得脸皮更厚了。”
阿涂笑了笑,假装伤心道:“第一面你就如此挖苦我,唉!这些年的情谊终究是错付了。”
景清幽内心无语,“你少来,你又不是不知我家住址,你若有事找我,早已前去,既然在这儿喝酒,那就是与妹妹我无话可说,无情可交,无旧可叙。”
阿涂轻笑一声,“算了,我说不过你。”
酒肆里传来行酒令的嘈杂声,混杂着唤阿涂回去喝酒的声音。
“行了,你有事我也有事,我先走了。”景清幽堵住阿涂还想继续开口的话,“有事来日再说。”
阿涂欲言又止,看了景清幽转身走的背影,叹气一声摇了摇头,对着酒肆内的朋友回了声“来了”。
再过一月便是法门寺举办的庙会,往年应是在阳春三月,今年在秋末了加办一会,为着刚及笄的伊怜公主。
连皇室公主都要赶着来的庙会,各家的娘子自然也争相参与。
这间衣肆的衣裳样式偏素锦,正好适合庙会那日。
景清幽一进门,店小二便迎了上来,“娘子,光临本店,不知您是要添置女装还是男装啊?”当下民风开放,有女子衣男装的风尚。
“女装吧,平日里待在衙门官服都穿腻了。”选了个简单的花纹图形,附带霞云披肩。
景清幽一撩衣摆,双腿微张,豪迈身姿坐于椅上,慵懒喝茶。不一会儿,店里又来了位客人。
那娘子身子窈窕,衣裙艳丽,迈步进门后,缓缓伸出纤纤玉手,取下头上戴着的帷帽。景清幽当是谁呢,原来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娘子。
陆姝掀开眼帘,不经意往内瞧了眼,景清幽?她怎么也在。难道也是为了庙会一事,呵,还以为自己装的有多清高,原来也只是个攀附公主的庸俗之人。
明明是个名门贵女,却非得和男子混在一处,就她最特殊,丢女子的脸。如今整个长安城中最蕙质兰心,得各家夸赞的当属她陆姝了。
陆姝心里对景清幽百般嫌弃,面上却不显,虚情假意一番,过去问候道:“阿幽,你也来裁制新衣。”
奇了怪了,景清幽何时与陆家这位娘子关系亲密至能喊她闺名了。
景清幽放下茶杯,起身回礼,“是也,这不快到庙会了嘛,裁几件朴素的绢衣做准备。”
陆姝夹着嗓子,矫揉造作道:“那妹妹先去量身了。”
景清幽点点头,眼里似有深意,目送她进去。
未将这些小事放在心头,景清幽定完衣裳,便出门打算回衙门继续办差。
拐过一个街头,抬眼间,瞧见人来人往,后知后觉这条街就是薛萍出事的正阳街。景清幽细细嗅来,空气中游荡着一丝血腥味儿,循着味儿走,一抬头竟来了一家肉店前。
“郎君啊,来买肉啊,昨晚上新鲜宰杀的。”
景清幽略有思索,回想起当初的疑点。
“哟,原来是娘子啊,瞧我这眼力。”卖肉小哥大刀下去,整个案板晃晃悠悠。“那……娘子买肉吗?”
景清幽突然一笑,“买啊,那小哥给我挑一块最好的地方给我。”
景清幽自知自己不笑的时候于不熟的人而言还是有些威严的,因此她只有笑起来才有亲和力。
假笑一番,笑意盈盈地与摊主打招呼:“您说这肉是昨晚上新鲜宰杀的,那何时运到摊上售卖呢?”
小哥动作熟练,手起刀落,几下便切好打包好了。“入秋之后便是晚上从城外运进来,我们家有指定的屠户长期合作伙伴,娘子你放心我家的肉啊。”
景清幽笑着点了点头,这肉店的血腥味说不定掩盖了当夜的薛萍之死。
回到大理寺,手里还拿着买的那包肉,恰走至书房门口,应祉竟然从她书房走了出来。
“你……”景清幽惊讶地盯着应祉一张似乎带有愠怒的脸。
应祉若无其事地走出来,面无表情地说:“本官来衙门点卯,瞧景郎中一早怎么没见人。”看了看她手里的一包肉,继续道:“原来一早便去偷吃了。”
景清幽无语凝噎,顺着他话开口:“对,下官走着走着突然饿了,往着西市去了,还给自己新添置了件衣裳呢。”
应祉嘴角偷扬,“那景郎中可得注意了,吃胖了小心不能像上次一样轻松上马了。”
景清幽:“……”幽怨地盯着应祉前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