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大饥,人相食。
饥寒交迫,饿殍遍野。
沈瑄一路走来,只觉得穿越实在算不上一件美事。在生产力水平低下的日子里,大多数人短暂的人生里充满了苦痛。
回到她的穿越目的本身——所谓的观测,本身就是一个回环,谈若阳根据自己背下的家族传书,去铸一把已成之剑,振念。
它在最终的湮灭中有大用。
铸一把已成之剑的魅力在于,你已经见过它,所以有着充分的信心。而另一方面,沈瑄自己本就身在其中,她并不知道如果失败,会带来什么样的结局。
因为“它”本身就是超越时空想象的。
沈瑄猜的是如果失败,最差的结局就是从偏离的那一刻开始,时空即刻坍缩。她所经历的过去与她现在所处的时间之间尚有一段未被观测的时间。
未被观测,不成未来。
这是沈瑄从沈泽的那一大段话以及姐姐传递的信息中归纳出来的。
也就是说,行差踏错,风险很大。
吴州,松镇。
这是一出富贵之地的一户富庶人家,姓孟。在乱世里,起码在这个时间点,以孟家的财力势力,尚可以高枕无忧。
沈瑄觉得他们家的狗吃得比沈瑄过去吃得都好——人和人的差别比人和狗的差别还大啊…沈瑄又些无奈地感叹…
孟家的家庭情况错综复杂,事儿却简单。
出事的人不姓孟,姓谢,是女婿,所以孟家人不太急。
沈瑄在路上四处打听了一番,她得知在他们来之前已经有数不清的大夫和数不清的相士高人慕名而来,始终没能治好这个谢女婿的病。
而又因为是女婿,所以孟家人并没有对谈若阳这个自称是高人的人有什么特别的对待——一来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他们见多了;二来谢女婿看着地位着实不高,得了怪症没把他扔出去算是孟家厚道,自然孟家人没必要对外人的潜在救命恩人怀着一股敬畏之心。
由于来过的方士大夫多如牛毛,孟家人已经懒得再去描述病情,直接呈上了一打竹简,上面写着谢女婿的症状。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半年前,谢女婿总是半夜从床上坐起来,出门去,回来的时候满手是泥躺在床上。
这险些把孟大小姐吓掉了魂。
奇怪的是,白天问起这个事情,他又什么都不记得。
晚上,他们派人跟着谢女婿,发现谢女婿晚上居然一个人跑到外面去挖土。
人只道谢女婿晚上梦游。
这好办,只要找人守着他,等他梦游的时候把他按住,如此几次,梦游之症就能自己痊愈了。
孟家的下人为了晚上不让谢女婿梦游,他们把谢女婿绑起来,谢女婿居然力大无穷,把绳子都挣断了——然后继续去挖土。
这一下就不得了了,谢女婿是个文弱书生!他平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哪来的牛一般的力气去挣脱绳索?
家里人都说谢女婿是被鬼魂附身了,每晚是鬼魂拉着谢女婿的魂去外头,到了白天鬼魂走了,谢女婿的身体里才是自己的魂魄。
看完之后谈若阳同谢女婿见了一面,心里也有了数。
沈瑄觉得这个谢女婿确实是这个时代里难得一见的帅哥。
“双生魅。”谈若阳道,“这种魅不多见,一般是两人之间有极深的感情才会产生。”
“感情?”沈瑄摩挲着下巴,“那么要怎么办呢?”
“双生魅必须两者身上的东西同时祛除干净,不然另外一个会发狂。”谈若阳若有所思。
“那我们得找另外一个…”沈瑄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难,难在孟家。
这孟家的做派沈瑄一早就看清了,对这个便宜女婿不待见,连带着他们这些给谢女婿“治病的”都不待见。
再加上前面那些坑蒙拐骗胡搅蛮缠的“同道中人”早就把他们这个行当的名声败坏了。
他们要是现在直接说,你们孟大小姐也可能有问题,他怕孟家人会几苕帚把他们轰走。
况且,孟家人貌似还没有看出孟大小姐的问题,这才是最棘手的。
没办法,又要在这里搞情报工作了。
沈瑄来回走访四处打听了一番,才对孟家的基本结构有了一定的了解。
首先,孟家的家主孟珏,靠得是贩私盐的生意起家,早前的正妻留了一个女儿就撒手人寰。因为对正妻没能享福,所以对这个大女儿孟芸倍加宠爱,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惯得无法无天。此人平时行事荒唐,最近深居简出,不见外人,连谢女婿都不见。
而后这位有钱的商人又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续弦娘子,这位娘子也没能为他诞下男丁,而是诞下了本府的第二位嫡小姐,孟培。
孟培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尚未婚配,孟珏现在的第一心腹大患是这个谢女婿,第二挂心的事就是为这个二姑娘择一位如意郎君。
而外界传闻,这个谢女婿名叫谢涤,是个小白脸,生得一副好相貌。他并未属意孟家大小姐,却无法抗衡孟家的势力,只好屈从。
这谢女婿也是够惨的,本来就是不情不愿来的这个家,现在家里还想把人家给扔了。
剩余的那些妾室要么不成气候孩子还小,要么只会哭闹争宠,大家族里面的腌臢事儿向来不会少,沈瑄都看得明白。
这孟珏是个狠人,沈瑄觉得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惹,大小姐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有这传闻中的二小姐,听起来好想与——用句现代文来说,叫做起码是个体面人。
沈瑄思来想去,还是托人递了话,想要和二小姐见一面。
孟培对此事像是颇为上心,沈瑄以为还得等几天,没想到话上午递过去,下午二小姐就带着人直接到厢房来了——沈瑄本来还以为得自己去。
孟培长得相当不错,肤色白皙,一双凤眼,鬓发漆黑。
沈瑄敏锐地察觉到,见到谈若阳的第一面,这个孟培的眼神愣了一下,她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