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知道,我姐姐有她自己喜欢的人,我看到过。”
他的用两根狗尾巴折了一根狗身子。
“他们还不满意,总有人来找我们家的麻烦,虽然我爹总是能把他们赶跑,但是我爹也有不在家的时候,有天他们到我家里来,又砸又抢,我娘的腿就是这样跛的,他们用锄头往我身上砍,我娘为了护着我,被砍伤了腿!就这么落下病了!”
他手里编狗身子活还是很稳,声音却没那么稳,沈瑄听出那里面有一股浓烈的悔恨和懊恼,是一个孩子对自己的弱小满怀恨意的腔调。
沈瑄的情绪突然被牵动了。
“后来我姐姐答应他们了。”
沈瑄万万想不到是这样的结局,她以为是什么抵死抗争的故事。
“我姐姐出嫁之前,全家都很难过,那天晚上的月亮好圆啊,特别亮,我根本睡不着。我就睁着眼看着月亮,听到我姐姐出门去了。”
“我就跟着她,她看到了我,让我早点回去睡,她只是出去解个手。我睁着眼睛看了好久,那棵树的光突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很亮,跟月亮一样亮。她直到天微微亮才回来,但回来的姐姐很奇怪,就好像木偶一样。”
狗身子已经完成了,他现在把身子和四条腿接在一起。
“我看着姐姐上了花轿,但我总觉得那个已经不是我姐姐了。”
“后来的事情就更奇怪了,我姐姐不见了,花轿里的人变成了一个纸人。没有人知道我姐姐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再来我家里闹事了。但是那棵树的光变得比以前更亮,更奇怪了,不只是我能看见,别的孩子也能看见。”
沈瑄大概明白了这个故事,新娘变纸人…很超自然的现象。
“因为我和你的姐姐很像,所以,你看到我的时候,觉得是你姐姐回来了?”沈瑄突然有些明白,那孩子为什么第一天的时候盯着她看。
他大概是觉得,他姐姐会法术,把自己变成了纸人,吓着村霸一家,目的达到了就会回来了。
沈瑄根据之前获取的信息推理了一下,她姐姐死在自己到来的不久之前。而光也出现在不久之前,或许那束光就是“它”最原本的模样,而弦振的起点刚好开始于姐姐失踪后不久——也就是她到来的时候。
那么“它”开始产生弦振,窃取坐标,出现时空错乱分离,或许是“它”从姐姐的意识里得到了某种信息。
汤穗的意志在某种程度上,和“它”融为一体,成为第一个意识共生体,欺骗之处出现了白天和黑夜。
那么“它”的某些衍生物对那种打铁声有特殊的反应也说得通了。
打铁声是汤穗年年岁岁都在听的东西。或许让“它”也产生了一种陷入回忆的效果…
而自己…难道他们所说的像,仅仅是因为相貌?不是“它”选择了自己,而是“她”选择了自己?
“你来了之后,那棵树就没有再发过光了。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虽然你不是我姐姐,但是你跟我姐姐肯定有关系。”汤文下了一个武断的结论,他又拿了两根狗尾巴草做狗头。
其实没有什么关系,我们都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我比你姐姐晚出生了两千年,我们那个社会没这么多恶霸。
“或许吧。”沈瑄不置可否。
如果这是一个误会,那么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继续下去吧。
“你跟她一点也不像。”
沈瑄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沈瑄也不知道怎么接茬,毕竟她真的不是汤穗,而且也真的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她只是怕自己说多错多而已。
他好像少采了一根狗尾巴草,沈瑄随手取下了一根给他。
“但是你是个好人。”
就因为一根狗尾巴草吗?沈瑄对于这个结论正确性和逻辑性深表怀疑,但是这只能自己想想,不能说,索性就看着他用最后一根狗尾巴草做了狗的尾巴。
“我娘说你编的竹篓比别人的更好看,更好卖。”
沈瑄挑眉:“就因为这个?”
他把头也接在狗身子上——一只狗尾巴草做的小狗就完成了:“你们之后要走的吧。我看姐夫在攒钱呢。”
沈瑄愣了愣,他说得没错。其实汤文的心比他想得细的多,比起十岁时候的她来,有过之无不及。
他这话不错。
要走是她和谈若阳一早就商量好的,沈泽说了,他们的身体跟别人的不一样——他们不会老。
如果在某一个地方逗留的时间太长,就会被当成怪物,他们绝对不可能在一个地方住超过五年。
“这个送你了。你折的那条腿真丑啊,我姐姐折得比这好看多了。”汤文把折好的狗尾巴草霸气地扔进沈瑄的手上。
那架势就跟富豪扔钞票一样,显得自己很大方。在一个十岁孩子的脸上出现这种神情,沈瑄觉得有点好笑。
但是她忍住了。
她仔细看着四条腿,分明没什么区别啊。
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相当自信的,一个竹篓专家怎么可能连两根草的狗腿都编不好呢,都是小孩子在嘴硬罢了,沈瑄懒得反驳。
“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汤文脸上显露出一种使命感,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扬了沈瑄一脸,但是沈瑄没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