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会反反复复地想如果他在17岁那年申的不是英国的大学会怎么样?如果他去了西班牙呢?反正他的西班牙语成绩也还算过得去;亦或者是彻底远离欧洲,去其他英语为第一语言的国家呢?他会不会拥有一段完全不一样的人生经历?
也许不是西班牙也有别的选择,德国、瑞士?重新学一门语言并非难事,如果能更早地做决定,他会在高中把英语换成别国语言,也省事很多。
德国,他会考虑柏林洪堡大学或是慕尼黑大学;瑞士会是ETH(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
离开欧洲以他的成绩选择会更多,新加坡、澳大利亚、加拿大、美国……
又或者,他可能不读心理学了,专攻动物医学,选修动物学和动物行为学,等毕业了就加入相关组织,去干野生动物保护,累了就回意大利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也不用担心退路。或许,他可能会去读艺术,读服装设计或是音乐作曲什么的。
如果还留在欧洲,在身边人熏陶下,或许他还会和足球有些许接触,成为一个普通球迷,收集喜欢的球星的球服,偶尔挤出时间看看现场比赛,过分些可能是通过私人渠道得到接触球星的机会,在聚会上有个一两句的交谈。也有可能像他过去20年的人生一样,完全没有这项运动的参与。
或许离开了欧洲,他可能一辈子都与这项运动无缘了,足球在新加坡、澳大利亚什么的并不是热门运动,在北美更是冷门中的冷门,荒漠中的荒漠。
他也不会升起在圣诞假期回米兰,去找个俱乐部实习的心思,与现在这些球员们一生也只是陌生人的关系。
不过,这些永远都不会发生了,他在十七岁那年做出了选择,来到了英吉利海峡那头的国家,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在机缘巧合里认识了这些朋友,得到一段一生的友谊。
大学的三年很美好,占据了人一辈子百分之三的时光,足以留下数不清的回忆。
牛津的雨季总是漫长,雨水顺着古老的石墙蜿蜒而下,在窗玻璃上留下痕迹。西尔瓦诺站在学院中的小礼堂,望着庭院里被雨水打湿的草坪,思绪像雾气一样弥漫开来。
运气真不好,毕业典礼这天碰上了下雨,也不知道他们到了哪里,带伞了吗,来的路上是否顺畅,只希望典礼结束后雨能停下来。
他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的自己,坐在米兰家中的书桌前,面前摊开着几所大学的资料。那时的他面对着电脑,看着邮箱里来自不同学校的邮件,在最后选择回应牛津时,并不知道这个选择会将他的生命引向何方。
如果当时选了另一条路呢?
或许此刻的他正走在马德里的阳光下,或是苏黎世的雪地里,又或许在某个遥远的国度,与野生动物为伴,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他不会认识奥利弗,不会在深夜的图书馆里为了一杯咖啡而互相推搡;不会遇见周琳,不会在某个阴雨的午后听她讲述东方的传说;更不会认识杰里,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下不了台;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谢尔登剧院的台阶上,等待一群人穿过人群,朝他挥手。
命运像从雪山化下的雪水,每一个微小的变化都可能让它延伸出更多的支流。而他偏偏在千万种可能中,走到了这一条路上——遇见了这些人,经历了这些事,拥有了这些无法复制的瞬间。
雨声渐密,窗外的世界模糊成一片水色。西尔瓦诺轻轻呼出一口气,看了眼身边神情严肃的奥利弗。
三年的时光里,那些熬夜赶论文的夜晚,那些在酒吧里笑到直不起腰的瞬间,那些在电话里轻声的安慰……它们像散落的拼图,最终拼成了他在牛津的全部记忆。
而这一切,都始于十七岁那年,他在邮件里的答复。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无数个“如果”和“也许”,但真正重要的,从来不是那些未曾发生的可能,而是此刻握在手中的真实。
老教授已经点齐了人数,准备出发。
在前往剧院的路上,他们会穿过一段露天的路。
黑色的伞面在雨中连成一片浮动的暗潮,他们还需要提着学士袍的下摆才不会让它扫过湿漉漉的石板路。西尔瓦诺走在队列中,雨丝顺着伞骨滑落,在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隐隐约约的,他感受到有人在不远处望着她。
西尔瓦诺朝那个方向看去,一眼过去在那片黑压压的伞面下,金发尤为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