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要到中秋,这是纪家搬来城里的第一个中秋,作为纪家准大嫂,云棉及其负责任地操劳。从夏末就一遍遍写信回去邀老猎户共渡中秋,一家团圆。像当年为了读懂纪路驿的来信那样孜孜不倦地学习识字给老猎户写信,虽然老猎户一开始也是拒绝,但云棉的信来的密,加之一个人在家难免冷清,最后还是动摇了。
得到准信,云棉即刻命令纪路驿派人回去接老猎户,紧接着就兴冲冲地上街购买所需的物品,鲜果、月饼、果酒、鸡冠花、黄豆枝等等祭月的东西,另外豪掷千金为老猎户订做了两身衣裳,万事俱备,就等大爹到达。
水仙儿虎子、妞妞和云棉都期待大爹尽早到来。虎子已经计划好了待一家人团聚,他就要带大爹到兖市最大最出名的酒肆一醉方休,然后到水仙儿最喜欢的客栈请大爹吃他最爱的花生子,哪里的花生子嘎本脆,还有戏可以听,还有酒喝,大爹一定会喜欢。
像几年前,大哥还没当兵的时候他们到镇上买猎物完后,五个人到十里香大快朵颐,满嘴油乎乎的痛快样。每个人都满心期待老猎户的到来,纪路驿也不外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离别九个月后的重逢大团圆,结果纪路驿在老猎户到兖市的前一天晚上凌晨接到紧急军令,领五万军到隔壁郴市救援。折腾晚了,云棉累的呼呼大睡,完全没被又乱又急的敲门声弄醒,只是稍稍皱眉,纪路驿没叫醒他,自顾自地穿上军装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没看到纪路驿的身影,迷糊地揉揉眼睛就要穿衣服去找,睡眼惺忪的有些迷糊,还没完全醒过来。很快便注意到书桌上的字条,是云棉熟悉的草书——紧急军务,归期不定,好好好吃饭睡觉,等我回来。落款是纪路驿潦草的名字。
脑子轰一声,云棉立马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第一反应是担心,担心纪路驿遭遇不测,但基于这几年纪路驿执行任务都安安全全的回来了的事实,云棉很快又没那么担心了;而后便从胸腔感到一股怒气隐隐上行,啪地将字条拍在书桌上,叫人来问。
他睡的不知天高地厚,但下人肯定能知道他离开的时间。云棉本就不是个会藏的人,心情如何一眼就能让人看清。平时清风霁月的一张白净脸,现下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守门大叔心有不忍地如实告诉他:“老爷离开时正好五更锣鼓声响。”
这时前厅忽然响起一阵一阵欢乐,云棉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就是大爹到了。很快下人酒来报,正是老猎户到了,他恍惚了一下,不知是怎么抬脚出去的,又是怎么压下心中的愤怒笑着迎接大爹的,只是感觉自己忽然长大了,长本事了,没有纪路驿也能很好地为大爹接风洗尘,有条不紊地安排大爹到来后的事物。带他走了一圈院子,一一介绍每人的院子,最后带他到为大爹准备的院子,给他展示特意安排的酒窖,引来老猎户满意的大笑说这一住下就不想走了。
云棉本意就是这样的,老猎户来了酒不让他走了。不仅云棉,家里其他人同样不想老猎户回到一个人孤零零的家,虽然大爹时常不着边,没个当长辈的样儿,但是大家都不舍得放他一个人在家。
没个长辈样儿的老猎户当晚一个不小心、不负众望地喝的醉醺醺。倒下的前一刻还在为纪路驿如今的成就自豪,高兴地大碗大碗喝酒,没一会儿就倒台了,呼噜声震天响。好些日子没瞧见大爹这幅模样了,云棉觉着好笑,笑着让人抬回房里去了。
虎子和妞妞对此也感到见怪莫怪,笑嘻嘻的,丝毫没觉得有困扰,反而大口大口地吃了好些饭,一点儿没影响情绪。饭桌上啼笑皆非的闹剧反而将纪路驿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的怒气给云棉忘掉了,一点没影响食欲,跟虎子妞妞水仙儿一样吃的香喷喷。
就是身边少了一个人,有点影响睡眠,云棉都不清楚自己是具体那个时辰睡着的,总之是翻来覆去了个前半夜。睡得晚自然醒的也晚,纪路驿在家时没人敢叫他起床,现在纪路驿不在家规矩也一如既往,即便老猎户到家来也没人影响云棉。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老猎户同样如此,只比云棉早一刻钟。
但不影响他理直气壮地到云棉的房里悠哉悠哉的调侃:“哎,真舒服,一觉睡觉大中午。”不知是感慨,还是在说别的什么,但云棉不争气地红了脸,低着头看下人端进来的饭菜,愣是没敢看大爹。老猎户好像没别的意思,就这么一说,然后一屁股坐下云棉厢房里的饭桌,一副要和云棉同席吃饭的样子,云棉自然不会拒绝,一旁的下人更是有眼力劲儿的,很快便在老猎户面前添上一双碗筷。
相比之下,老猎户比云棉更加坦然,好像登堂入室的不是他一样。很自然地拿起筷子,夹菜,还望一眼呆楞的云棉,催促道:“吃啊,等什么?纪小子带队出去了,你的魂跟着跑了?”
老猎户好像觉得好玩,还是好笑,竟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悠悠地吃下两口后,才放下筷子盯住云棉一张白净如画的脸蛋问:“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而后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感叹:“你要长大了,云小子!”
老猎户像以前一样,时不时提点一两句,云棉也是个听的进去话的人。虽然被说总是令人感到不好意思的,但云棉很快点点头,说:“才没有。还没醒神呢,大爹!”
外边有细小的动静传来,像是虎子和水仙儿打闹的声响。听着云棉无中生有,老猎户胆小不语,笑呵呵的眯着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