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生意上有什么麻烦吗?”
回到房间,周垚问道。
宋秉声垂下眼眸,墨染的睫毛如羽翼翕动。
他抬手摸摸周垚头发:“对不起,这样的事以后不会有了。”
宋秉声的手很宽,虽然偏瘦,但并不骨感。
在周垚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或许也曾有人用宽大的手托着他的头,温柔地唱摇篮曲哄他睡觉。
那歌声不一定好听,却足够安心。
周垚焦躁烦闷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你别这样,你这样我拿钱不安心。”周垚诚心实意地说。
宋秉声已经打好了安慰的腹稿,此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哑然失笑,托着周垚的头,强迫他抬眼:“财迷,幸好你不是老板,不然手下人怎么活?”
周垚错过他笑起的眼睛,说:“我以后也是要当老板的!”
这话周垚从来不敢对别人说,口气那么大,要是以后不成呢,凭白惹人笑话。
但在宋秉声面前无所谓,反正他一天到晚都在笑话周垚,只不过他自己没注意到。
笑就笑吧,宋秉声有笑的本事和资格。
“苟富贵,勿相忘,以后周总发达了可别忘了我。”
“有我一口汤喝,就有你一个碗刷。”
周垚脑海里忽然就有了宋秉声穿着定制西装,围着个色彩斑斓的围裙,兢兢业业地面对满盆泡沫刷碗的场景。
他忍不住微微笑起来,滑稽且荒谬,但不妨碍他这么想一想。
宋秉声目光扫过周垚的脸庞,几经纠结,还是说:“那我也跟着你混。”
宋秉声的眼神总是极具蛊惑性的,周垚一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更渴望功成名就,还是更渴望有养宋秉声的那一天。
他扑进宋秉声的怀里,贪恋他的温度,飘渺地想:说不定真有那一天呢。
到那时候,他不要宋秉声刷碗,他每天在家里当一个说“周总好”的吉祥物就够了。
宋秉声靠在窗边,接住周垚,刚脱下的西装应声落地。
“怎么,害怕?”
周垚摇头。
“只是恍然间产生一种怀疑,现在还是不是个文明的法治社会。”
宋秉声比周垚高小半个头,此时看着周垚的发旋:“从来法律能管住的,本身就是文明人,对于野人,往往暴力征服更加有效。”
这本是一句很理智的话,周垚却窥到宋秉声的懆急。
他明明可以说野蛮人的,却选择了野人这个词。
这两个词在别人那里或许没有区别,但在宋秉声这里一定是有差异的。
周垚很想问问他,他想怎么做,可周垚知道宋秉声不会回答,他也没有这么问的立场。
宋秉声拍拍周垚的背:“行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就回去了。”
周垚生了一个很狂妄的想法——有一天,他也要去宋秉声的位置,看看脚下到底是什么风景。
暮色降临,漫天的星光都隐没在海洋的一呼一吸间。
宋氏和陆氏的争斗正式拉开帷幕。
不过这和周垚没关系,真正需要他操心的是小作业、论文和各科的pre。
生活一回归正常,人就喜欢给自己找点“麻烦”。
比如宋畅这几天就在苦练英语。
一开始周垚是不知道这事的,直到有一回汪毅突发奇想地问:“以前不是男尊女卑嘛,为什么英语开场的时候要说成ladies and gentlemen?”
倒在书桌上的宋畅垂死病中惊坐起:“我知道!”
“大概就是以前这句话是lords, ladies, and gentlemen,顺序是贵族、贵族的家眷和平民,后来历史不断发展,lords淡出日常的用语,成了ladies and gentlemen。”
从那以后,周垚才知道宋畅准备申请佳国的交换生,最好是直接在佳国读研究生。
汪毅一边惊讶一边给宋畅加油打劲。
袁博涵望着宋畅的方向,眼光几转,终究没有接过这个话。
周垚原以为茗楚的影响还要过些日子才能体现,其实不然。
无论是宋氏还是陆氏,某些企业的命运不会有半点改动。
袁博涵父亲的企业就是其中一员。
京城要清除重污染的企业,而茗楚的定位一直是高新发展区,也断然不会轻易接受它们。
要么就外迁到附近的省份,要么……周垚也想不到其他办法。
袁博涵这几天心情都比较低落,他平时张扬,此时倏地没了声响,自然引来了很多人的关心,当然,落井下石也是免不了的。
周垚什么都没做,他们就是学经济的,他们更懂时代洪流总是在不停地吞噬落伍的人。
那些人也挣扎求生,可胜者寥寥。
不是所有人都是宋秉声,二十多岁接手潦倒的宋氏,把它一步步带到今天。
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宋秉声,但袁博涵同样独一无二,他的生活,不需要周垚多加置喙。